“带走了,带走了。”
过了一会儿,年轻喜事,脚力也壮,赶去登闻鼓院的几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都是争相说着,“果然带走了,也赶人了——还是在说江南的事情!说是要请皇爷出面辟谣,说没有把江南卖给买活军,大骂田任丘卖国贼!要请皇爷杀了田任丘,还有人说,宁要九千岁,不要田任丘!”
“九千岁是谁?”
不过是几年功夫,竟然已经有人不知道九千岁了!由此也可见京城这波澜变换有多么壮阔了!随着九千岁倒台,叶大人无法处理特科和老臣的矛盾,请辞在京郊养老,如今活跃在京城政坛的风头人物已经完全换了一批。包括从前以田任丘为首的五虎等人,除了田任丘颠扑不破之外,其余人也都各有际遇,并非都是一路平顺高升。十年前如雷贯耳的许多名字,如今已经难以引起百姓们的反应了。
“九千岁……九千岁在的时候,那时候就觉得朝里挺乱的,可现在看来,那时候反而还太平些,如今啊,可是乱得一言难尽了!唱哪一出的都有!”
万万没想到,这会儿张大爷说起九千岁,话里居然还有点怀念的味道,大概,他怀念的也并非是九千岁,而是十多年前的自己吧。十多年前那种压抑的政治氛围,早已被他这样的平民所淡忘了,十多年来,京城逐渐的改变,也不在他们的关注之中。经过时光的淘洗,他们记得的只有过去的那些好处,比如说……
比如说……
即便是再说不出什么过去比今日更强的地方,在张大爷这个年龄,他也还是固执地怀旧着,九千岁或多或少就沾了这样的好处,不由分说地被寄予了拨乱反正的厚望,别看田任丘手上很少平白无故地兴起什么大狱,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京城官员的渲染之下,已经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了,京城官员甚至喊出了‘迎回九千岁’的口号,可见双方的矛盾已经到达了什么样的程度——清君侧不是没人想喊,但被叫停了,因为自古以来,清君侧的人往往都在地方上,这些京城的官员一般都是‘君侧’,属于被清的那部分,就算想喊,他们也得走远点再喊,不然在京城喊这样的话,内卫是谁都不收拾,也得先把你给收拾了去。
“迎回九千岁,处死田任丘!”
“百官联署!放弃代管说,放弃幻想!禁止绥靖!调回边军,集中力量死保江南!”
如果说百姓们,似懂非懂,还只是议论几句‘无非是南边的事’,并不清楚半壁江山代管说的来龙去脉,以及目前局势发展至此的真正原因,乃至南官的诉求,只能在登闻鼓院外凑热闹的话,就在他们的住处不远,可以对着坊内大街开口,门口有门当瓦对,能养着小厮侍女,甚至养得起一匹马,买得起自行车的官宦宅院之中,人们在讨论的,无疑就是这一次大风波的核心问题了:目前,虽然官方依然没有公开承认所谓的半壁江山代管说,以及‘代管费’说法,但行宫方面也一直保持了沉默,这其实就等于是默认了,这可如何使得?各南人官僚,必须放下成见团结一致,下死力阻止此事!
“不是说要打赢——不说打赢的事情,但不能就这样投降罢!”
“买地要图谋江南,这个不怪朝廷,但至少也要抵抗一些时日!否则,国朝还有什么骨气可言?!脊梁都要断了!呜呼哀哉,我等便是还活着,性灵也于风骨偕亡!”
——这是好听的说法,潜台词则是众人了然的:不说打赢的事情,因为谁都知道打不赢的,但一定要打——理由就在下句话,‘至少也要抵抗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