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伦先生在吗?”
从自己的楼栋出来,史杜华走过一段连廊,躲开了外头的烈日,进入了另一座楼栋,这里出入的客人面孔,依然和汉人有较大的不同,还有南洋矮黑人、虾夷人、建新人、鞑靼人出没,这个楼栋有一多半住的是内番族群,理所当然,南洋吕宋、占城上下、满者伯夷地方,都是华夏内番,史杜华爬上六楼,气喘吁吁地敲响房门时,他的拜访对象张坚信大祭司,便正和几个汉番夹杂的客人(番族为面孔发黑、身材矮小的南洋土著),从容地说着什么:能住在六楼这样的高楼层,张坚信和知识教的地位也就可见一斑了,虽然爬楼梯是苦差事,但毫无疑问,楼层越高,地位越尊贵,这是不需要多解释什么,便完全被所有人接受的常识。
“斯图尔特!”
虽然两人一个出身于圣公会,一个出身于长老会,而且来华的时间也不一致,说起来交情不算太深,但张坚信大祭司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不论何时何地,待人都如沐春风,很少会让人下不来台,不论因为什么事,什么时候去向他求助,都能感受到他帮助你的由衷热诚。
像他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被真主吻过额头的圣徒——很多人都觉得,如果他一直待在本土,死后还真有机会获得如此殊荣,成为英吉利教会册封的少数圣徒之一。当然了,现在他虽然丧失了这个机会,但得到的却只有更多,他受到了在世真神,买活军女主非凡的宠信,不过是五六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为了大祭司之一,让原本的几个大祭司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起来。
见到有客人来访,矮黑人们有些局促,想要起身告辞,张坚信却把他们给留住了,笑容可掬地请史杜华稍等片刻,旁听他们的商议,“我相信你也是为了同样的难题来找我,或许我们吕宋展区的布置,对你会有所启发呢。”
果然,这阵子国宾馆里每个房间几乎都在开会,会议主题也都一样,张坚信和吕宋黑人之间说的都是汉语——一口流利的汉语,是如今番区高层的必备,也是知识教虔信徒的标志,有资格来和张坚信开会的南洋土著,当然在交流能力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史杜华意识到,在整个东亚,不,整个亚洲,甚至蔓延到非洲和欧罗巴地方,汉语官话正在逐渐取代拉丁语,成为一门通用语言。而这其中,知识教实在出力不少!甚至可以说,在欧罗巴方向,汉语传播的最大功臣,就是眼前的这位大祭司了。
“是的,我认为我们除了蔗糖、棉花、棕榈油、橡胶、椰子、可可、咖啡苗之外,还可以展览我们的铁矿……虽然这些东西是有所重复的,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主要还是在尽量全面地展览我们的商品。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一些水果罐头也是不错的选择。山竹罐头,如果我们准备一百罐,请一些大商家试吃的话,会不会吸引销路呢?”
看来,这一次请张坚信筹划展位的是吕宋委员会的成员,他们对于展品的策划大概是到了尾声,已经达成了共识,人们不断地点着头,“虽然铁矿暂时不会往外贩卖……但是告诉大家我们有铁矿和煤矿也是很不错的,就只是炫耀一下我们丰饶的物产……”
不错,南洋的物产可真够丰饶的了,就这还没有提到南洋丰富多样的木材哩!大概之前对此已经早有安排了,而且,羊城港去吕宋的航班太多了,他们可以轻易地回去拿货,或者就在市面上搜罗,而且,目前大家最关切的咖啡,吕宋也能拿出咖啡苗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史杜华也不得不羡慕南洋的便利,不过,吕宋区和英吉利也有类似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不知道在自己的背板上该展览什么。
“占城似乎是打算用那伽像……好像和暹罗、八百媳妇的重复了,但我们似乎没有相应的图腾。”
这是比较尴尬的事情,南洋也分岛国和陆国,的确在南洋大陆上,信仰、文化都要更多种多样一些,而吕宋和满者伯夷、满剌加的土人,还在茹毛饮血的阶段,甚至连史杜华听说的,打算张贴自己蜡染布的展位都没法学习,因为在买活军来到这个地域以前,这些土人大多数都穿的是树皮衣服,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穿,他们的生活中就没有‘布料’这种东西。甚至,有些部落还在使用石器,相信这些石器就算被悬挂在背板上,也无法吸引到观众的目光,而且,很显然这些委员也觉得很丢脸,他们不认为这种历史有什么好占据他人眼光的必要,也不觉得这些能代表现在蓬勃发展的丰饶吕宋。
“吕宋的确是个很新的番区,”张坚信说,“我们没有太久的历史,这一点不妨坦然承认,现在的吕宋是华夏百族互相融合,五湖四海的来客共同过着好日子的地方,我认为,我们的背板要能体现这一点就最好了。”
他的话一下就说到了委员们的心坎里去了,他们纷纷点头,激动地表示赞成。张坚信便随手提起笔,在纸上画出了草图,“这个高大,脸上有两坨红晕的,是来自关陕的汉家人——这个矮小些,笑容可掬,戴着凉帽,穿着围裙的是——”
“是我们客户人家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