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她又取出一个小怀表,伸手示意雷轻给她把脉数心跳,自己按了一下,咔哒咔哒声中,秒表开始走字儿,同时雷轻也开始给心跳报数,只等秒表走了60秒也就是一圈,此时他报的心跳刚好是78,误差只有一下而已。令人不禁大为赞叹,连四周买活军的医生都叹道,“确实是准。”
又有人问心跳的正常范围,谢六姐道,“这些你们的教材里倒是都有的,也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既然今天都赶上了,那你们轮流自测一下血压吧,算是蹭了徐先生和李先生的了。也让他们先平复一下心情,不然这时候做出来的结果是不准的。”
于是众人便不客气地排队自测了起来,谢六姐客串引导,让他们三个先去测身高体重——这个机器倒是还好理解一些,无非是量身高的长杆子做得活动了起来,而那个称又要比现在流行的大秤要小巧得多。
量了身高体重,又去测了视力、瞳距,说是配了新的眼镜,几天后可以取得。谢六姐问他们,知道差不多是一小时前吃完饭,便又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仙器,为他们测量‘血糖’,介绍着这是消渴症的一种诊断标准,此时三人已经渐渐有些麻木了,都温顺地按照指示行事,做出来李我存血糖较高,徐家二人都是6点多,唯独李我存10点多,谢六姐道,“哦,那李先生可要注意了,你平时一定很爱吃年糕、糯米,这些年来,若有小伤痊愈得一定很慢,而且视物有时也会模糊。”
徐子先和李我存是密友,彼此相当了解,谢六姐这几句判断全中,李我存连害怕都忘了,急着追问道,“难道这不是衰老所致吗!”
谢六姐笑道,“怎么可能,你今年51岁,到底哪里衰老?哪里暮年了?正常健康人不到八十几岁视力是不太会出问题的,而且这种模糊和老花又不一样,你自己肯定也有感觉。”
当下便找了个笔记本,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的注意事项,递给李我存道,“以后按这样去吃去动即可,能够极大缓解病程,这种富贵病控制得好,都不会影响太多寿命的。”
李我存如获至宝,连声道谢,原有的一点矜持和犹疑丁点不剩,徐子先夫妻亦是顾不上震惊,此时已很紧迫地想测一测自己的血压——这道理是这样,有些东西,若是从没有测过,也就不会去在意,一旦知道了有这个概念的存在,而且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影响,便立刻地想要测一下,而且担忧起结果来。
“都还可以,徐太太轻微超标一点,估计是太紧张了。”
一向以来,徐家人的生活在统治阶级里还算是满清苦的,作为读书人家,管这叫‘惜福养身’,什么都不往多了吃,平日也打打八段锦,徐子先夫妻俩的指标都很不错,连测出的近视度数都比李我存为好,结果一出来,皆大欢喜,众人脸上都带了笑意,便连李我存都很乐观,决定从即日起戒绝糯米,有序饮食,多吃鸡蛋,且大量饮醋——谢六姐和他说了一句,不要吃太甜太咸,可以吃醋吃辣,李我存吃不得辣,便决定变本加厉地喝醋来降血糖。
“体测的结果大体还可以的,都没超重,数据也不错……”谢六姐今天不但是给他们三个做体检,也是在教导雷轻那些医生来使用机器,侧身又教他们道,“基本五十岁以上的……就算老人吧,都要注意饮食,不能光喝白粥什么的,要关注蛋白质的摄入,补钙、适当运动,多晒太阳……”
不但雷轻这些医生在记笔记,连其余吏目们显然都在暗记——谁家里还没个老人呢?徐夫人忍不住就低声用家乡话问丈夫,“这些报纸上倒是不写的?”
“是啊,因为大多数人都没这个条件均衡饮食,写了也没太大的用处。”没想到谢六姐也听得懂华亭话,而且还这样的和气,她笑着说,“因此是不着急刊发的,现在我们治下的百姓,几乎都承担相当的体力劳动,能够把饭吃饱就很不错了,还没到讲究养生的时候。”
会讲究养生的都是什么人呢?自然都是徐大人这样至少有书读,有饭吃的人家了。他们这样的阶层,是有资格将二十岁叫做后生,讲究三十而立的。——虽然疾病依然公平地收割着他们的健康,但好歹乡绅们不会在三十岁左右便因为常年的重活累垮了身体,因为营养不良而慢性死去。徐子先几乎立刻便想到了这些仙器在京城能引起的轰动——测一次血压、血糖,哪怕一百两恐怕都是大有人愿意的,倘若这种机器能够在云县造出来的话……
“这东西也不会送去外地,因为它是要充电的——你就当它不能离开我太远就行了。”谢六姐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进一步地解释,“而测血糖的试纸也是有限的,谈不上走入百姓家,连我们这里的高级官员一般也享用不到,目前来说,这些东西除了我自己以外,只会给高级科研人员使用,譬如你们二位,便是因为对买活军有很大的用处,能够给我们修一部新的历法,还可以进行许多新的研究,所以能够享有这种特权,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你们能够更好的干活。”
虽然知道买活军不喜欢唱高调,但大白话到如此地步,将常见的明君贤臣、倒履相迎、千里马遇伯乐那一套完全破除……不知怎么说,总觉得仿佛有些尴尬,李我存干咳了下,低声道,“这……既然被掳掠到了此地,那么定当听从六姐的吩咐做事。”
谢六姐便吩咐雷轻那些大夫们,“你们再研究一下,半小时后把东西放回原处就行了。”
她看了下手表,“还有三小时,我还有个会,那么我们抓紧时间,先来谈谈新历法的问题。徐先生既然信奉了移鼠,也和传教士学习过不少西洋知识,应该知道现在西洋用的历法有两种,一种叫做儒略历,还有一种,便叫做格里高利历的吧?”
徐子先原本一直在观察买活军处的一切,他当然也吃惊,也震撼,但更多地还是在尽可能的收集信息,这句话让他双肩微微一震,无法维持这种超然的观测,“格里高利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