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祗已经习惯了他随口咬人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平静地问:“想见见他吗。”
姜惩方才还像只暴躁的大鹅,想着法地挑事,听了这话突然就蔫了。
“高局知道你肯定会来,也知道你不好面对他的家人,特意给你安排了几分钟的时间,不会有人打扰的,当然,你可以选择去,也可以选择不去。”
“……为什么不去。”姜惩沙哑道,“我来就是为了见他。”
宋玉祗扶着他起身,将他带到了殡仪馆后堂,这里通常不会让非工作人员进入,比起外场的人山人海显得冷清不少。
似乎是不想被这样肃穆的气氛压抑,姜惩自言自语般开了口:“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来过这里多少回了,每次都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直到现在我才敢确信,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死去。”
“也会有很多人降生。”
“根本是两码事……”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一直以为自己离死亡很远,但事实上,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曾停止过,以前是我年少无知,能力有限,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那么现在呢?”
“至少现在,你敢于直面死亡了。”
这他妈是夸人还是损人?
宋玉祗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推开一间入殓室的门,对他点了点头,“去吧,时间不多,我在外面等你。”
不管此前有多大怨气,至少这一刻姜惩感激他的体贴,“嗯”了一声便进了门。
千岁就躺在狭窄的棺床上,身体表面的伤口已经被缝合,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血迹,神态也很安详,若不是脂粉也遮盖不住的死灰脸色,姜惩真以为他只不过是睡着了。
他仍记得,当年江倦离开时也是这样……
“千哥,对不起,别怪我……”
他拉着千岁冰冷僵硬的手,不自觉地想用掌温去暖他的体温,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苦笑着摇摇头。
“如果当时死的是我,也许就不会……他们明明是冲着我来的,明明是……千哥,欠你这一条命,我要怎么还啊,我怎么还得起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他无法想象千岁在被犯人绑架时是怎样的心情,被高悬在双子楼间时一定很恐惧,很不舍吧……他情愿死的人是自己,可自己对他的痛苦却是无能为力。
忽然,指尖有了一丝微妙的触感。
姜惩迟疑着挽起千岁的袖口,他的右腕上横着一道齿痕撕裂的伤口,血印犹在。
……为什么会有这种伤,是千岁自己咬的,还是曾对他施暴的犯人?
姜惩急于求证,双手合十默念一句“安息”,随即捏着千岁僵硬的下颚撬开了他的嘴。
由于千岁是从高空坠落身亡,体内脏器受到重击严重受损,口腔内还残留着凝固的血块,不经过痕迹比对很难确定齿痕属于谁。
这一点在验尸时一定有所发现,从伤口位置及深度判断,还是千岁自己造成的可能性更大,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种狠手?
千岁一贯沉稳冷静,极少做出冲动的事,除非他是想……
姜惩抚着他腕上的齿痕,发现这些伤口深浅不一,仔细看起来似乎较比牙印窄了一些,倒更像是被月牙形的薄片按压造成的。
难道是……
他立刻拉起千岁另一只手,果然,指甲的缝隙里藏着一丝暗色的污渍,八成是氧化发黑的血迹。
所以这伤痕并不是撕咬造成的,而是千岁用自己的指甲划出的印子。
不等他细想千岁此举的意义,入殓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姜惩回头就见一个哭的不成人形的女人朝他扑了过来。
“你走开,放开他,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