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短暂而冷清,落针可闻的沉寂中,微弱而清脆的异响格外清晰。
萧始探头进来,“离老远就听见他在咬牙,药劲儿过了,又疼起来了?”
宋玉祗一只手被姜惩死死拉着不放,只能腾出一只手来用湿毛巾替那人擦着额上的冷汗,“他烧的厉害,半天没进水米了,换谁都遭不住,能给他喝点儿水吗?”
“烧是正常,那么严重的外伤,真像他说的,赶上剖腹产了,没有炎症才怪。”萧始掀起被子看了看,姜惩身下的床单都湿了大片,“还不能喝,只能润润嘴唇,他这样子是真遭罪,再这么下去,人都要脱水了。”
他拍了拍姜惩汗涔涔的脸,那人脸色惨白如纸,看着怪吓人的。
“实在不成,你就把他叫醒,跟他说说话吧,这一晚上是最难熬的,他睡不踏实,把他活活揍成这样的你也别想舒坦。”
萧始打了盆温水,和宋玉祗一起用湿毛巾擦着姜惩的脖子、手臂和腿,见他高热迟迟不降,只能尝试在他手心里塞了酒精球,不停帮他擦着足底。
萧始看着那快爆了表的体温计,无奈道:“这要是在咱们国家,都该被隔离了。”
他拿了两根沾了水的棉签,想润润姜惩的嘴唇,转念一想,比棉签更好用的东西不就在面前吗?索性一推宋玉祗,把矿泉水瓶往前一递,“自己喂吧,小心别给人呛着了。”
此时宋玉祗对待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姜惩无比小心,没心情搞什么情趣,还是规规矩矩地用棉签给他润着唇,看那人的眼神连一丝僭越都没有。
萧始觉着挺稀奇的,还想问他几句,没想到他居然先一步开了口:“江倦他们怎么样了。”
“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关心他,他要是知道了会高兴的。”
他把自己目前知道的告诉给了宋玉祗,后者的情商大概是还没完全恢复,直愣愣地问:“你就不担心他吗?”
“你现在什么毛病,打人狠也就算了,说话还非得往人心上捅刀子,你这话问的就有病,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我要是跟着一起去了,姓姜的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可怎么办?再者就算我不顾忌自己的职业道德,不在乎他的死活,也得想想自己是哪根葱,去了之后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着为姜惩降温,直到天亮,那人身体的高热才有褪下的迹象,眼睑和睫毛都开始颤动,看来身体已经逐渐转醒了。
萧始刚端着水盆走到门口,就见狄箴顶着个黑眼圈冲进来,“我靠了,那屋没法睡人,跟摩托开屋里了似的,我要疯了!”
他以为屋里这么热闹,姜惩定是醒了,一见那人被他这一嗓子吵醒,开始哼哼着疼就知道自己惹祸了,赶紧捂住嘴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萧始叹了口气,“行吧,醒了就醒了,也不能一直睡着,熬些米汤喂他喝点儿,荒郊野岭的,营养不足也够要命的。”
狄箴小心翼翼道:“其实老梁已经在外边摆宴了,好几个菜呢,看着不错,不过我不太放心,要不还是我去给你们煮碗面吧。”
有防备之心自然是好,但他的厨艺属实让人不敢恭维,面一端上桌,所有人的脸都黑得跟锅底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煮的黑芝麻汤圆露了馅儿,碗里黑黢黢的,活像是用刚从前线战场捞的泥汤兑的水,里面可怜巴巴飘着几根面条。
相比之下,梁明华那群人吃的相当丰盛,包子豆奶八宝粥,肉干腌菜胡辣汤,香味一阵阵的飘过来,闻着就腿软走不动路了,但众人还是默不作声选了狄箴的“黯然销魂面”,硬是掐着脖子连面带汤吞了下去,随后个个哀叫连连。
宋玉祗端着碗,实在难以下咽,“怀英……”
“啊?没大没小的叫谁呢,叫哥。”
“……怀英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爱的人了吗?”
狄箴心虚道:“有,有吧……怎么了都一副死出,嫌难吃?不至于吧……”
他自己尝了一口,好险被齁到翻白眼,维恩借着这个机会损他:“什么玩意儿,真绝了,你们中国人的厨艺就这样?”
“哎,我警告你啊,别以为昨儿个晚上替我挨一顿胖揍就跟我是自己人了,我可不吃你那套啊,你少把问题上升到国际层面,爱吃吃,不吃滚,爷可不伺候你个金毛狮王。”
维恩的中文不比凯尔,听的一知半解,便拉着萧始悄悄问是什么意思,后者觉着这两人之间有那么点意思,索性顺水推舟帮了他们一把,“他在夸你褪了色的金□□亮。”
狄箴觉着维恩看他的眼神立刻不对了,赶紧端着碗往姜惩屋里躲,差点撞上进退两难的宋玉祗。
“我去给他熬点米汤,你们别闹了。”
“真的不过来吃点儿吗?没毒,当着小惩的面,我还能害你们吗?”梁明华的声音被掩盖在了吵闹声中,见众人都不愿理他,他也不再多话。
难得在这荒山野岭里还能找点乐子,狄箴也是给憋的难受,索性跟维恩绊了几句嘴,后者气急败坏:“shit,直说了吧,我没女人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