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甚至还在想,少年也许还是会想杀她,所以方才才会有那样充满恨意的声音……
明明可以冲进去和他理论,和他吵架,甚至和他发火。
可这些沅沅都没有去做。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想杀她,她每次就都要那么怕死吗?
或者说,她又下意识地开始相信剧情,相信纤芷会成为郁厘凉唯一的女人,在这个过程中,沅沅也会再一次以死亡的方式消失?
沅沅这个时候忽然想到,自己以前真的没有这么懦弱的……
大到室友被骗高利贷,被人恐吓,是沅沅冲进那些举着棍子和刀的混混中间,把室友一口气拖到了派出所。
小到小时候小学同学差点被人贩子抓走,也是沅沅死死地抱住了同学的大腿,根本也不怕自己会被一起抓走,两个小朋友一起挣扎才等到路人撞见,赶走了人贩子……
所以大家都夸,沅沅从小到大都是个勇敢的人。
沅沅自己也一直这样觉得。
直到她脱离了安全的社会环境,出现在这里之后,不仅没有变得更加坚强,反而怯懦得一点都不像她自己了。
碎花道:“姑娘……”
碎花见沅沅神色变了又变,正有些不安地想要安抚沅沅几句,却不想少女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
“碎花,今天宫里是不是赏了酒?”
碎花诧异,“姑娘知道?”
“奴婢方才才打听到的消息,据说是太后头一次赏赐给皇子的酒呢,姑娘竟比奴婢还灵通。”
沅沅在听见“太后”两个字的心口瞬间一凉。
她终于知道纤芷说的不是假话。
因为她想起来原书中同样是太后头一次赏酒给少年,但那一次,中了药的人却是宁兰楚。
这一次宁兰楚不在,这次喝下这杯酒的人,大概率会是郁厘凉自己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范湍终于带着太医回到了书房里,看到少年再一次变得纯黑的双眸。
少年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嵌着纯黑的眼珠子,看上去是那样的骇人。
就像是一个怪物。
但饕餮之毒,便是吃的越多便越没有力气。
亏得张太医极是为少年施针,不出一刻,让少年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饕餮之毒虽然不会加深,但却会使得殿下增加痛苦,殿下既暂停了解毒,自然也该忍着食欲,少食为好。”
张太医丢下这句话,摇头叹气地离开。
他这次总算看出来了,这三皇子病得是心,而不是身体。
范湍却迟疑,“太后娘娘赏赐了美酒,府中的厨子也准备了佳肴来配……不如殿下现在叫他们停下,改日再品?”
“不必。”
郁厘凉显然希望自己可以尽快融入正常的三餐生活当中。
他说罢,低头扫了一眼门口的砚台碎片,复又平静地挪开了目光。
天黑之前,宫里果不其然派了林公公赠了一壶美酒。
下人为三皇子殿下在厅中里置了些菜,又将御赐的美酒为郁厘凉斟满。
说巧不巧,伺候斟酒的人正是纤芷。
少年抿着冷酒,却始终没有动过桌上的菜。
纤芷便温声道:“奴婢也是出自卫国公府的丫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印象……”
郁厘凉捏着酒杯,并未扫她一眼。
“奴婢在卫国公府的是时候大家都本本分分地做丫鬟,但沅沅姑娘却是丫鬟里有几分姿色的,这也许也是后来与府里三位公子都有牵扯的缘由……”
她说着顿了顿,忽然又道:“殿下,奴婢幼小的时候,其实还伺候过小姑奶奶……”
她口中的小姑奶奶便是郁厘凉的母亲,宁珠珠。
少年眼睫微微一颤,终于缓缓掀起了眼睫,将纤芷那张脸纳入眼底。
“很小的时候,大家都很害怕小姑奶奶,都当她是个傻子,可奴婢却发现小姑奶奶很好伺候,所以奴婢就主动去伺候了……”
虽然她年纪小做不了多少事情,可那位小姑奶奶却并未让她辛苦到什么。
郁厘凉恍若陷入沉默,岂料这时忽然有人强行闯入。
按理说,少年进餐的时候不宜被人打扰。
可敢这么闯进来的,却只有沅沅一个。
郁厘凉握住酒杯的手指紧了几分,一双乌黑琉璃眸颇是冷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酒别喝!”
沅沅气喘吁吁地进屋来,对郁厘凉道:“这酒是被下了情/药,是不能喝的……”
沅沅盯着他的酒杯,“你已经喝了?”
沅沅恨不得去抠他嗓子眼,让他吐出来。
可她一碰到少年,就被对方按住了手腕。
沅沅与他对峙了片刻,索性反手抓住他的手指,对他道:“你和我来。”
郁厘凉坐在座椅上佁然不动。
可沅沅这次反倒不怕他了,她也懒得和他啰嗦,只当自己是在拖着一百斤的大米一样,硬是把少年从座椅上拖走。
周围的丫鬟们等这俩人一走,便叽叽喳喳道:“天哪,沅沅姑娘好大的力气,竟然能把殿下那么高大的男人从座椅上拖走……”
旁边丫鬟却颇是鄙夷,“你想多了……”
这很显然就不是拖得动还是拖不动的问题。
殿下若是不想被别人碰,那人的脑袋都能当场飞出去老远。
就更不存在会被别人硬拖走的情况了。
握住酒壶的纤芷动作微微一顿,她正要转身,却被身后范湍拦住。
在沅沅闯进来之前,范湍委婉地将郁厘凉今日在书房里毒发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就如张太医私下里说的那样,少年也许是有心病的。
范湍内心深处自然也是希望,少女可以治愈主子的心病。
想到这处,范湍冷着脸朝纤芷道:“劳烦纤芷姑娘将手里的酒壶交于我,拿去给太医检查。”
纤芷闻言微微一笑,将酒壶大方地递交了出去。
如果没有沅沅,纤芷也许会试着下药博一个机会。
可恰恰是因为有沅沅这样的人在,所以纤芷反而虚晃了一枪。
这酒壶里没有下药。
所以也就不会存在少年中药的情况……
……
这厢拖走了郁厘凉的沅沅却急坏了。
因为她记得原书里的春/药是无解的。
就像许多扯淡的小说里的设定一样,如果不解开药,当事人本人会死。
沅沅原本也当做是扯淡的设定,眼下却丝毫不敢怠慢。
她把少年拖进了屋里后,让他坐在了桌旁,又是给他喂凉水,又是给他扇风。
她那样的亲近,仿佛终于引起了少年的不耐,他蹙起眉,却被少女紧张地按住。
沅沅低声道:“你知道不,有些小说里设定的春/药不解的话,还会爆体而亡……”
郁厘凉茫然地盯着她,很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沅沅捧起他的脸,这次却是她不许他左右摇摆,躲避她的视线。
他可太磨人了……
在让他彻底地安心之前,他的敏感脆弱甚至都不容许沅沅在他面前有一丝丝的矫情。
“那个,你先听我说……”
“我知道,你也许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内心也是脆弱的。”
“特别是那天看到我手腕上受伤的时候,你甚至反应都那么大,我却都还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我一直都没有好好地对过你。”
不仅如此,沅沅甚至时常都还会觉得少年是个有威胁的人,觉得他也许一不高兴也许会杀了她。
她的潜意识里,不就还是把他当成了书里那个可怕的三皇子?
但从这一刻起,沅沅就要把那些狗屁倒灶的原书全部都忘得干干净净。
她该比谁都要更加清楚,他就是个傻子罢了。
就算舍不得报复她对他做过的事情,难道他连欺负她也不会吗?
偏偏要被她欺负成这样,还傻乎乎地折磨自己。
郁厘凉嗓音愈发涩哑,“你要做什么?”
毕竟少女每一次失望的语气和眼神都像一把利刃,折磨着他。
让他既是痛苦,却又甘之如饴地受到来自她的折磨。
就像一种病态的条件反射。
他只有在受到她的折磨的时候,少女才会可怜他一般,回过头来陪伴他一段时日。
就像她坠崖后那段光景,那些堆叠在一起恍若惩罚一般的折磨,终于让她意识到了愧疚,再一次垂怜了他……
又像是一种创伤后的应激障碍……而这一切都与眼前的少女有关。
沅沅深吸了口气,又想到范湍今天的话。
就算知道这一切不是他有意想要造成的,可她还是特别的生气。
“哦,没什么……”
少女抵住了他的额,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冲着他强调道:“我也只是现在就想、狠狠地太阳了你。”
至于太阳了你的意思可以这么理解,她也想像一只温暖的小太阳一样,照亮他充满阴霾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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