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与千山月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晏离舟身边的瀛朝雪,他一直沉默着,目光时不时落在晏离舟的头上。

晏离舟惯用的发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红色丝带,那上面附着着那只白狼的气息。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堂堂泷月君,就被这一根手工绳子给骗了心?!真是……

瀛朝雪站在一家卖糖人的小摊面前出神,架子上的铜镜映出他严肃的面容。

摊主原以为来了一单大生意,结果面前这位仙风道骨的道长沉默不言地站在他的摊位前,一站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他全程黑着脸,活像是来讨债的。

摊主鼓起勇气询问瀛朝雪,对方依旧毫无反应,甚至吓退了一群想要过来买糖人的小孩们。

摊主苦不堪言,自知敌不过面前的恶势力,只能皱起包子脸,委屈地闷头搅和糖稀。

晏离舟被千山月闹得实在没办法,将它从身体里拽出来丢给了霍擎,让它慢慢霍霍霍擎后,他才发现瀛朝雪不见了。

找了半天,瀛朝雪还留在之前的摊位上,晏离舟一看摊主的神色,就心知不妙。

他上前拉过瀛朝雪,道歉后给了摊主几两银子,拿上摊主特制的糖人,立马拽着瀛朝雪撤退。

“喏。”

瀛朝雪接过晏离舟递来的锦鲤样式的糖人,他不爱吃这些玩意,却依着晏离舟,将它含在了嘴里。

入口甜腻,回味又有点甘苦。

暖风卷起红绳末端的流苏,瀛朝雪看着晏离舟颊边的笑意,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离舟喜欢就好。

“你看你,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呢?”晏离舟的糖人太大,一张口就能涂满整张脸。

瀛朝雪念叨着,抬手使了个引水咒,洗去了晏离舟脸上的黏腻。晏离舟抬袖就想擦去脸上的水渍,却被瀛朝雪打了下手背。

“诶,衣服会脏。”

晏离舟瘪瘪嘴,真像他妈,爱啰嗦又爱操心。

他们两人站在酒楼的遮阳棚下避暑,瀛朝雪在乾坤袋里寻找可以擦拭的帕子,小小的袋子滚出一堆东西,行人从他们面前经过,纷纷投来好奇打量的视线。

一个路人抓起一根火红的凤凰翎羽,问道:“道长,这个多少钱呀?”

晏离舟:“……不卖。”

“诶诶,那这个呢?”

晏离舟:“不卖!”

“这个呢?”

晏离舟:“不卖!!”

“什么都不卖在这干嘛呢?浪费人时间!”

晏离舟:“……”

晏离舟:呜呜他们凶我!

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人理他,晏离舟才反应过来,他将千山月丢给霍擎了。

晏离舟眼尖地看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好奇问道:“师兄,那是什么?”

瀛朝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反应迅速道:“化骨丹。”

这一声过后,瀛朝雪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说教——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这东西掉在飞鸢上,我看到就捡回来了,你自己的东西不好好保管?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晏离舟哭丧着脸,被念得烦了,委屈又没人安慰,他直接蹲在了地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乌云蔽日,入夜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边闪过几道白光。河面的乌篷船在风雨中不断摇摆,它像是被扼住命运线的蚂蚱,稍有不慎就会被风卷进河里。

晏离舟穿着破旧的粗布短衫,他扔下撑船的船篙,颠簸着上了岸。斗笠被暴雨浇湿,晏离舟全身狼狈不堪,他手中提着的几条河鱼在雨水浇灌中不断吞吐。

水花溅起,眼前视线模糊,身后黑气尾随着他过了几条窄巷。

经过死了无数人的那株老槐树时,晏离舟下意识地往树上瞄去。只那一眼,他便浑身颤栗,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加快了脚下步伐。

“下那么大雨,小郎君怎么独自在外面行走呢?”身后传来女人娇柔的声音,晏离舟脚步停顿。

【别怕别怕!】

千山月在心中不停安抚着晏离舟。

“小郎君生得可真俊俏,倒一点都不像打渔的。”女人的话音里掺杂着笑意,她见晏离舟无动于衷,又补了两句。

“奴家好生寂寞,小郎君别急着赶路嘛,留下来陪陪奴家,好不好?”

“小郎君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奴家?是奴家长得不好看吗?见过奴家的人,可从来没说过一个丑字的呢!”

晏离舟没看过多少恐怖片,也不敢看什么恐怖小说,可有些民间故事他是听说过的。什么不要晚上对着镜子梳头发,不能踩着别人的影子走,半夜走路听到声音不要回头等等。

他现在就不敢回头。

【阿离别怕,不过是只小妖,我帮你砍了它!】

晏离舟:它长得可怕吗?

【不可怕。】

有了千山月的保证,晏离舟僵硬回头,只见他方才经过的那棵高大槐树树干上趴着一个人。

它全身裸/露,雪白的身子以扭曲的姿势缠绕在树干上,一颗头将将好从树叶里露了出来。黑发遮挡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一只眼睛透着红光,如同红月照亮了漆黑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