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啼仔细端详女人的面容,因着眼眶凹陷,她整张脸看上去格外狰狞,仅凭长相根本猜不出来是谁。
青啼余光瞥见她腕上的茯苓手环,犹豫着开口,“扶铃?”
女人对他的呼唤有反应,青啼才敢确认,“她应该是我父皇的小妾。”
庭院陷入寂静,落针可闻,很显然,这又是一桩家丑。
瀛朝雪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白猫身上,他的掌心握着腰间剑柄,问道:“你是自己坦白,还是想要刑讯逼供再开口?”
当然,他们不会对将死之人动手,后一种方法当然是要用在白猫护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白猫恨声道:“卑鄙。”
瀛朝雪:“你做了这些事情,有资格说卑鄙二字吗?”
白猫身体发颤,显然是被气到了,可再怎么生气,它都无济于事。
它眼眸里的光彩逐渐黯淡,身体被扶铃搂着,冷静过后,它才艰难开口。
“我需要血液增进修为。”它说得简单,没有过多解释,却是承认了荇洲城那几个人都是它杀的。
青啼:“苍鹭山禁止滥杀无辜。”
这句话说出口,白猫反倒笑了,它在笑青啼话中的虚伪,也在笑这些人的伪善。
“是么,我不过是杀了几个凡人,至少比你们同类相残要好得多吧?如果我有错,那你们岂不是十恶不赦?”
青啼哑然,他没办法否认白猫的诡辩,可他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苍鹭宫被他的母后控制了,以他一人之力,完全没有办法解开现在的困局。
看到青啼脸上挣扎痛苦的表情,白猫却不觉得畅快。
它知道,面前的人不是恶人,真正的恶人躲藏在光鲜亮丽之下,他们永远不会为自己的罪行说上一句道歉。
……
晏离舟旁观着这一切,掌心的珠子突然开始发烫。
他一低头,浅色珠子倒映着月色,珠壁内闪过一只白猫,它穿梭在琉璃瓦间,姿态高昂,睥睨着整座皇宫——
妖王的宫殿也不过如此,还没它的琉璃洞窟好看呢!
白猫没有嘚瑟太久,就被几名仆从抓住了。
它在渔网里挣扎,越是反抗,那网子就锁得越紧。
青瞿在白猫面前蹲下,他手上拿着一根烧得赤红的铁棍,一下一下戳在白猫的皮肉上。
空气里飘散起一股焦糊味,白猫嘶声尖叫,哭泣着求饶。
青瞿听着它的声音,亢奋被彻底点燃,他和身边的仆从们一起讥笑着网中的困兽,用它的苦痛取悦自己。
晏离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这股疼痛,眼前画面一转,白猫被丢弃在了冷宫的灌木丛里。
将死前,它被一个盲眼女人救走了。
扶铃是被人陷害成这样的,妖后嫉妒她有一双春水含情的眼眸,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命人挖了她的眼睛。为了不让她说出真相,还将她的舌头一并割了,将她丢进了冷宫。
冷宫里关了很多人,有犯错的宫人们,也有妖王的小妾们。
她们身患残疾,根本逃不出这座宫殿,她们不是死在青瞿的折磨下,就是自缢了。
空荡的殿内垂挂着数十条白绫,青瞿为了满足他的变态嗜好,不许人将它们摘下来,他像是将这些白绫当做了他的‘战利品’。
白猫不知道扶铃是怎么活下来的,冷宫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就只有她挨过青瞿的折磨,坚强地活了下来。
它伤好后没有第一时间逃出这所吃人的宫殿。
它从别人那里得知,扶铃曾经有个孩子,但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从那以后她就疯了,见着会动的东西就以为是她的小孩。
它还得知,扶铃本是猫妖,所以给那个夭折的小孩取名叫‘猫儿’。
怪不得它觉得扶铃身上的气味好闻,一碰便觉得亲近。
怪不得扶铃总是抱着它,一遍遍喊着‘猫儿’,它以为扶铃在叫自己,原来只是认错了人。
白猫在冷宫里待了两个月,它坚信自己是为了报恩才留下来的。
它帮助扶铃逃过青瞿的刁难,几次下来后,它动了一个念头,如果带着扶铃一起逃走,那就可以永远逃离这个监牢了。
可惜,这次行动被青瞿的手下发现,它侥幸逃脱,可扶铃却被捉住了。
沉疴难愈,又添了新伤,扶铃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她快死了。白猫清晰地知道这件事。
它偷听青瞿和他弟弟的对话,青瞿让祁白茶去无尘宗偷化骨丹。
青瞿的本意是想拿来玩玩,看看这丹药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般神乎其神。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让青瞿浪费了,可惜它的修为不够,若是离开苍鹭山,它连无尘宗的山门都见不到,就要死在半路上,那它还怎么救扶铃呢?
在宫中那么久,它同时观察过青瞿这个弟弟。
它知道,祁白茶是个不达目的不放弃的家伙,为了青瞿,他一定会拿到化骨丹的。
它暗暗决定,等祁白茶偷到了丹药,它再将它偷走,这样扶铃就有救了。
幸运的是,青瞿像是对冷宫失去了兴趣,没再继续折磨宫中的人,青瞿下山了大半个月,扶铃才有喘息的机会。
它每天消耗大量妖力救治扶铃,只为了撑到祁白茶回来的那天。
这一等,它等来了晏离舟。
……
晏离舟从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中回神,他捂着自己的心口,他像是被细细密密的蛛网缠绕,每一根蛛丝都淬着名为哀伤的毒素,深深地扎根进他的心底。
这不是他的感情,是白猫的。
他盯着手中恢复透明的珠子,千山月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这是白猫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