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要承认,或多或少受吴老师的影响,他还是会选择回到学校,参加高考,上名校,用大众认为最风光的方式离开这里,不过他得先攒点钱。
遇见叶雪时的这天,工地上出了些事。
工地上的建筑工,分为两拨,一拨是工队从外带来的,一拨是在当地聘的。两拨人的工资不一样,原先两方都不知道,相安无事,今天不知怎么的,工资被人给曝了出来,当地人立即火了。
大家都是凭力气、凭手艺吃饭,凭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火着火着,就吵了起来,发展到最后大家楼也不盖,站在光秃秃的才盖到第四层的楼面上,两派人扭打在一起。
万里冷眼旁观,他生性冷漠,虽说是东安人,却对东安镇天生没有归属感。
但对外来的这些人,他同样没有好感。
他毕竟打工的时间还短,并不参与砌房子,除了偶尔被工头叫去问些事,画些图纸,他还是搬砖为主。
他不觉得搬砖苦,成块的砖头压上后背时,他才能真切感受到这些生活的重量,教会他要更努力,更坚定地去追求他想要的生活。旁的工人搬砖久了,后背不觉就弯了,他却依然笔直。
工人们笑说,到底是年纪轻,搬砖的时间还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后背弯下去。
搬砖按量计费,他搬得多,偶尔还帮工头画画图,做些其他事,收入还算不错。
那两拨人越打越不对,万里再冷漠,也不爱看人血,担心他们从四楼掉下去,他上去劝架,他力气大,一把拉开打得正凶的两个人。他面色淡淡,眼神却是寒凉,小小年纪,莫名叫人看得有些心惊。那些人顿了顿,回过神,又继续扭打,万里不免被扫了几拳,脸上挂了彩,他还是非常坚定地去分开他们。
工头来后,将他们一通训,倒是感谢万里。
之后就再没万里的事,万里揉着额头上的伤,到了下班的时候,直接走人。
打架到一半的时候,天上下起雪,他将工地上发的黑色长羽绒服裹得紧紧的,觑着天色,忽然想去学校看雪。
他踩着薄薄雪地,走了几里路,走到学校后门,夜晚已至。他翻上墙头的时候,看到学校正中心那面墙上的巨大时钟,最后一抹夕阳里,时针指向6,分针即将到达10。
他还没在墙头上坐稳,先听到墙下传来说话声——
“那你们要快点去看医生呀!”
是非常陌生的声音,说的是一点口音也没有的普通话。
“一千块够不够?我只带了这么多——”声音竟然低落起来,转瞬又轻扬,“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去银行吧!我给你们多取点钱!只是我不知道银行在哪里,你们带我去吧!或者我把卡给你们自己去取!”
万里皱着眉头,往墙下看去。
他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人,也立刻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他们又在跟同学敲诈勒索!
说来惭愧,这几个人还特喜欢跟着他叫“里哥”,因为他们曾被人欺负,他出手帮过他们一回。万里从来不是那种标准意义上的好学生,实际上,私底下,他也没少打过架。有人欺负上来,难不成他不能回手?
他连爷爷奶奶打上来都敢回手,这也是另一个,他很受少部分同学狂热追捧的原因,小弟们说他有侠气,还挺好笑的。
这几个算是他的小弟吧,跟他跟得特别紧,这些日子,也没少去工地上看过他,联系并未断。
他们敲诈勒索也就算了,平常顶多就是十块、二十块的,都是穷学生,谁家大人没事给那么多钱?
这下好了,一千块也敢要!!
万里眉头紧皱,“里哥”的气势立即出来了。
而他的小弟们显然也已愣住,战战兢兢,不可置信地问:“一,一,一千块?”
“是呀!是不是有点少?不好意思哦。”
万里非常无言以对,这是哪里来的傻子,学校什么时候多了这号傻子,他竟然还不知道?
只可惜他坐在墙头,只能看到几个头顶,那小傻子还戴了顶红色的毛线帽子,辨认不出到底是谁。
听他说得那么标准的普通话,难道是外地转学来的?
他们学校竟还有外地学生愿意转学过来?
他心中思量,接着便看到,被那几个小弟围住的小红帽,拉开书包拉链,从中拿出个钱包,硬塞到其中一人手中:“你拿去!!”
那人哆哆嗦嗦地竟然真的伸手去接了!
还真敢拿!
万里气不打一处来,他捡起墙头上一个小石子,用力往人砸去。
“啊!!谁敢砸老子!!!”那人扶着脑袋,仰头看来,看清楚是谁后,迅速蔫了,“里哥……”,他脸上换上讨好笑容,正要说话。
被围住的小红帽,也好奇仰头看来。
万里不过随意一瞥,两人视线已经对上。
万里的眉头还皱着,他看着万里无辜地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忽然,他冲万里甜甜一笑。
恰好有片雪花落到万里的眼角,万里只觉眼睛蓦地一凉,被刺激得眼睛也眨了一眨。
他立即收回视线,却有些不知该投往何处,然后他又看了眼学校的钟。
六点零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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