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伸长手指向后方的黑色别克车。
姜晚贞走到车前,弯下腰。
后座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浑圆鼓胀、层层叠叠的脸——果然是齐德。
“德叔。”基本的礼貌一定要有,即便她此刻心中擂鼓,知道来者不善。
依照她现在的处境,任何人都不会单凭“善良”找上门。
齐德的笑容似乎经过精心设计,能够将每一条皱纹都笑得溢出慈爱,保证在露出獠牙之前,无人能猜中他才是此中恶鬼。
听闻他床头放一本《演员自我修养》,不拜关公,反倒是为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早晚上香。
姜五龙对他的评价更直接也更接近本埠口语——笑面佛。
笑面佛于是笑意融融地同姜晚贞说:“贞贞好像早就猜到是我?”
姜晚贞向后指了指,“还记得车牌,尾号6999的车牌没有几个。”
齐德两只眼只剩一条缝,“难得你还记得德叔的车牌,现在这个时间,正好该吃饭,不知道贞贞肯不肯赏脸配老头子一起吃午餐?”
排着队来找她?恐怕仍然是为了龙头杖,总不至于突然间个个都开始怀旧,要与她一起诉衷肠。
她抬头望一眼对面马路上停着的白色小车,确认日日为她做保姆的o记“劳工”还在岗位,才放心地点一点头,也学习齐德,笑到苹果肌都要挤开上眼皮,“好呀,我要吃澳洲龙虾。”
齐德重达二百八十磅,年过六十,体检报告的问题页密密麻麻写满三张纸,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样样爆表,更有痛风老毛病,住在海港也十几年不沾海鲜,否则痛到跳楼都有可能。
所以一间包厢,满桌鲍鱼龙虾,他只点一道虎皮尖椒、一碟蚝油芥蓝,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姜晚贞顶着一张青春无敌的脸孔,肆无忌惮地将龙虾、鲍鱼、星斑一个一个吞下肚,他嘴里嚼着芥蓝,也忍不住再多吞一口口水。
他有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肚里空空,馋得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