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红颜祸水

一路上打定主意不管此事缘由如何,务必让宗公子满意。当他一脚踏进客栈,看到姜麓和秦彦时,他差点跪下了。

原来是这两位祖宗。

如此一来也好办,心里还是有点怕程太尉不敢得罪贤王,日后可能会迁怒自己。不过眼下也管不了太多,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

宗公子一看是万县令亲自前来,立马得意洋洋。

“万县令,你快把这几个刁民抓起来。尤其是这个小白脸,他意敢动手打本公子。方才这里人的都看到了,他们可以为本公子作证。”

万县令一听,心道这宗公子也是倒霉,怎么如此不长眼惹到不该惹的人。就冲这句话,那两位祖宗也不会善罢甘休。

宗元宝以为此事稳操胜算,还想着等会怎么把那小娘子弄到手。他看到万县令朝这边走来,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公子。

他以为这声公子是叫自己的,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谁成想他又听到万县令称呼一声夫人,这才觉得不太对劲。只见万县令站在那几人的面前,姿态特别的卑微。

他心下一惊,隐约生出几许不太好的预感。

“万县令,他们…”

“宗公子,你还不快向公子夫人赔礼道歉!”万县领朝宗元宝使眼色。

在座的客人们大多看出端倪,原来那不显不露的小夫妻来头不小。让一县父母官如此恭敬之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宗元宝傻眼了。

“万县令,是他们不敬本公子,所有人都看见了…”

“没有,我们没有看见。”有人赶紧否认。

“对,对,我们也没有看见。”又有人站出来。

宗元宝恶狠狠地瞪着这些人,用眼神警告他们给自己等着。

万县令那叫一个头大,见过不长眼的没见过这么不长眼的,难怪程太尉不许自己外甥留在奉京。

这样的性子,妥妥的不知死活。

“公子夫人,这位宗公子是程太尉的外甥。”万县令自然不想事情闹僵,毕竟临水县是他的地盘。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他而言是最有利的。他故意亮出宗元宝的身份,也是想让秦彦斟酌一二。

秦彦好像在沉思,半晌之后道:“既如此,让他走吧。”

宗公子再蠢也看出一些门道来,心道这几人莫不是有什么来头。他眼珠子转了转,倒是识时务地没有再嚷嚷。

万大人长松一口气,庆幸秦彦卖自己面子。

正在这里客栈外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人在喊冤,那喊冤者是一位老妇。从老妇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众人渐渐明白事情的由来。

老妇是为自己的儿媳喊冤,可怜她儿子去年死了,留下儿媳和幼孙。因着幼孙还小,儿媳不忍归家另嫁。那儿媳的娘家几次三番劝说其改嫁,都被挡了回去。

婆媳二人带着一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清苦,平日里越发谨小做人。那儿媳生得颇为貌美,一来二去便被宗元宝盯上了。宗元宝强纳不成,便使阴招想占那儿媳的身子。这个时代女子贞烈,那女子为保贞节一头撞墙而亡。

老妇告到县衙,宗元宝反咬一口说那儿媳想勾引他。他好端端的富家公子怎么看到上一个寡妇,还说那女子见事情败露,所以才会自寻短见。

这案子是万大人结的案,判定那女子是自己撞墙身亡。至于事情的起因,便是宗元宝所说的那样。那女子的娘家也认同这个判定,到处说自家的姑娘原本就有些不安分。

女子一死留下老妇和孙子,老妇告到县衙几次都被人赶了出来,这才有今日之事。

“这案子早就结了,本公子看你们可怜还给你们送了抚慰银子,你们别不知好歹!”宗元宝抖着衣领,赶紧闪人。

“青天大老爷,民妇没有要他的银子,民妇只想给儿媳讨一个公道。”

万县令朝几个衙役使眼色,那衙役们架着老妇离开。

姜麓身形刚一动,被秦彦拉住。

“你不管吗?”她问。

秦彦摇头,“万县令不是糊涂人,这案子能结必定是死无对证。那女子的娘家应是收了银子,势必不会同意翻案,甚至有可能替宗公子做证。再者仅是这妇人的一面之词未必是真相,那死者也可能曾经有过攀附之心。”

死者已死,婆婆信她没有勾引宗元宝,亲娘家却四处说她原本就不是安分之人。这天下的亲生爹娘,也不止林国公夫妇那样不配为人父母的。

再者纵然死者真有冤,在强权当道的社会一个寻常的老妇怎么斗得过当朝太尉。这样的案子不会是第一桩,也永远不可能是最后一桩。

姜麓低喃,“虽说不能保证死者没有攀附之心,但看这宗元宝的行事,我更相信这位老妇人的说法。难道真的不能再审吗?”

“没有必要。”秦彦说。他在天下皇权中心长大,他更侧重的是权谋与大局。在他看来这样的小案子不足挂齿,更不值得大费周章。

“杀人偿命才是天经地义。”姜麓冷道。

说完之后她不再看秦彦,而是对万县令道:“万大人今天真是辛苦了。”

万县令可不敢小瞧她,当下谦虚不已,装作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讥讽。

“万大人这父母官做得好生省事,和稀泥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今日我们不与宗公子计较,是看在万公子的面子上。也是想着浪子回头金不换,或许宗公子经此一事走上正道也说不准。可是你我都知道,豺狼永远是豺狼,不可能变成兔子。与豺狼行方便,无异于为虎作伥。”

“下官汗颜,夫人仁义。”万县令真的在冒汗,天气本来就热,加上他一路赶来走得急,眼下又被姜麓这么暗讽,他感觉自己冒的汗都是凉汗。“宗公子他也是碰巧,那寡妇的死与他无关。”

姜麓冷笑,真无关又何必心虚。

“为官者圆滑世故是常态,一心想着左右逢源也是常理,但我以为这两者都与做一个好官不冲突。为官者可以和上峰同僚们斗智斗勇,也可以和百姓打成一片为民做主。若是一昧追求自己的官运,注定会失去民心。一个失去民心的官员,一定走不远。即使凭着旁门左道侥幸位列朝堂,迟早有一天会被暗流裹挟着粉身碎骨。”

万县令心惊了惊,拼命让自己冷静。

这话是贤王妃自己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让王妃透露这样的讯息给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朝堂储位之争,已经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