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半途 四面风 2592 字 2022-10-04

盛席扉口里发干,“什么意思?”又补充,“什么叫圣人情结?我没听说过这个,不太明白。”不是否定前面那个问题。

“就是,有的人专喜欢和心理有缺陷的人谈恋爱,在帮助人的过程中获得满足感。”

盛席扉的心里也开始难受了,“秋辞,你有那么多优点,你就只想出来这么一条吗?”

秋辞愣住了。

盛席扉和他怔忡地对视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既然都说开了,就没必要继续掩饰自己那拼命挡也挡不住的迷恋了,“其实我也说不清,我也说不清我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了。挺奇怪的,我自己都说不出来……反正是看上了。”他把脸埋进双手里,抹了把脸,不敢看秋辞的眼睛,“我自己也挺吃惊的,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还是没敢问出来:“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余光看见秋辞右手撑着沙发打算站起来,忙起身帮忙,因为秋辞到处都被捆过,所以握住秋辞的右手,等秋辞站起来,他就把手松开了。

秋辞把右手攥成拳头,藏到背后,说:“我去屋里换身衣服。”

盛席扉忍住了没说想进去帮忙。

秋辞走进卧室,门关到一半时问他:“今天这事,让你,对我,变少了吗?”

盛席扉立刻就明白了,忙摇头:“没有。”他在心里掂量一把,似乎还增多了。难道秋辞刚才说对了?自己真有什么圣人情结?他又仔细地想了想,秋辞确实是他见过的行为最出格的,但并不是什么圣人情结。

秋辞将门留了条缝,又说:“没有别人,是我自己捆的自己,所以不用报警。”他说完把门彻底关上了,留盛席扉一个人在客厅,得凭他一己之力把这句话品味明白。

过了一会儿,盛席扉想明白了,过去敲敲卧室门,“你别穿衬衣了,或者出来我帮你系扣子。”

门那边传来一声:“知道。”

秋辞从屋里出来,穿了一件没扣的宽松上衣和休闲裤。他没有再跟自己过不去,左手没有非得套进袖子里。

盛席扉又让他喝了些水,用毛巾擦擦头上的汗,出门前是盛席扉蹲下来帮他穿的鞋。

第66章 理解的求和

坐进车里以后,盛席扉给秋辞开了瓶水,让他一直拿在右手里,想喝的时候就喝一两口。

秋辞刚认识他那会儿,觉得他总是执着地想请自己吃饭,这会儿又总执着地让自己喝水。不想让盛席扉老为自己担心,秋辞就把水都喝光了。

盛席扉立刻就问:“还要吗?”

“不用了……谢谢。”他眼睛看着右边窗外,“今天你看到的,吓着你了吗?”

“……有一点儿。”忙又解释,“主要是怕你受伤。”

确实受伤了。

“是我,太冒进了,以为自己可以。其实,如果我严格按照别人已经检验过很多遍的方式去……去绑,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你听我说这些会觉得生气吗?”

盛席扉忙否认:“没有生气,怎么会生气?”

可是盛席扉之前确实生气了,他知道。

有一次实在烦闷,他翘班去公司旁边的花园里散心,看到一个可能也就两三岁的小男孩儿往一块大石头上爬,结果摔了下来,大哭不止。旁边带他的奶奶或者姥姥一边心疼地去抱,又亲又搂,一边不住地大声责骂,怪他非得去爬。

那时候他觉得小孩子疼哭了还要挨骂十分可怜,又觉得那个老人家并不是不心疼小孩子;显然她很心疼,心疼地抱着孩子直跺脚。可她为什么要发火?为什么要让孩子在受到委屈后变得更委屈?

那时他对眼前所见的人的情感与行为产生巨大的撕裂感。这会儿他回忆着盛席扉刚刚拼命压抑的怒气,解开了当时那个疑惑:不是撕裂,而是人的情感与行为本来就是充满矛盾的关系。

“我发现自己有这个喜好,不算早也不算晚。有的人是上小学时,甚至更早,就发现自己看电视的时候,喜欢歹徒或者人质被绑住的镜头,并且有代入感,这种就可以大致确定,是天生的。也有些人是成年以后,在x生活中偶然地发掘出自己这个隐秘的爱好,这就说不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影响的了。”

“我是去美国以后,正式上课后不久,英语课要求学生们排演一部戏剧。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找来的一个美国西部牛仔题材的剧本,主角们用浮夸的枪法和不高明的计谋战胜愚蠢的坏人的烂俗故事。台词也很低级,是即使我当时英语不行,也能觉察出来的那种低级;如果换成是中文故事,就算是小学三年级,读完第一段我都不会继续读下去的那种低级……我作为亚裔,又是插班生,当然只能演龙套。我被安排的角色是黑奴。其他几个同样演黑奴的白人同学都要把脸涂黑,我不用。班里说了算的几个人特地和我说:‘你不需要涂料。’我觉得不是我太敏感,而是他们确实就是不怀好意,那个年纪的‘孩子’施展恶意都是赤裸裸的。”

“当时我就是在那种既不屑又压抑愤怒的情绪下参加的第一次排练。黑奴出场的时候要把双手捆起来,捆我的那个人故意捆得很紧,想让我喊疼,验证亚洲男人都是chicken这条理论。但是就在麻绳一圈一圈紧紧缠住我的手腕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一直动荡不安的心逐渐逐渐地平静下来,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前所未有的,放松,安宁,自在,自由。”

“我其实一直都在想,就在刚刚,我被吊着的时候,依然在想,为什么会有这种喜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有罪,受的惩罚还不够,所以渴望这种被缚的形式吗?把自己的肉体也变成囚徒,以此获得赎罪的快感,就像那些跪在忏悔室里的虔诚的教徒,在说出口的瞬间、心灵受凌迟的瞬间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