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番外七真·小裴寂[上]

宁宁心里又闷又难受,左手覆上他凸起的蝴蝶骨,右手则『摸』『摸』裴寂脑袋。

被抚『摸』的触感十分奇妙,裴寂说不清那是舒适还是痒,这是头一回,有谁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

温暖的怀抱带着丝丝香气,渐渐把颤抖抚平。裴寂不敢动弹,听见她的声音:“你今年几岁了?”

他咬了咬下唇。

男孩的嗓音稚嫩澄澈,携了与年龄不符的哑,怯怯地响彻耳边,低得快要听不清:“十二岁……或者十三。”

“啧啧,裴寂小时候这么软这么可爱吗?”

贺知洲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小豆丁,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来,裴寂,叫哥哥。”

裴寂低着脑袋没看他。

“你别欺负他。”

宁宁护在裴寂跟前:“当心他恢复记忆,朝你拔剑。”

发现裴寂变小后,她很快找到师尊求助。天羡子对此经验颇深,一番探查之后,只言并无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复原。

然后因为裴寂实在太瘦,天羡子执意带着两人来到饭堂,正好碰见贺知洲与郑薇绮。

裴师弟平日里像个杀神,这会儿却乖巧又害羞,郑薇绮看得母爱泛滥,满脸怪阿姨的笑:“小寂寂,不要理那个叔叔,来和我这个漂亮姐姐玩。”

贺知洲:“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故意说岔了辈分啊喂!”

“裴寂识海尚未痊愈,他定是偷偷练了剑,致使灵力紊『乱』、全身经脉动『荡』,身体变成小时候的模样,记忆也回到那时候。”

天羡子『摸』着下巴打量他:“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让他好好修养,待得灵力重新步入正轨,就能恢复如常——来,裴寂乖徒,叫师尊!”

他越说越乐在其中,蹲在裴寂面前做鬼脸:“跟我念,天下第一的,师——尊——”

宁宁站在裴寂身侧,没听见他跟着天羡子念什么“天下第一”,倒是衣袖像是被什么人突然抓住,力道很轻,几乎难以察觉。

她顺势低头,见到裴寂乌黑的眼眸。

他不习惯这样吵闹的环境,被这么多陌生人死死盯着,就更是觉得别扭。

小朋友双目澄澈,没有阴沉沉的杀气,像未经采撷的、沾了晨间『露』水的黑葡萄。他似是有些害怕,用拇指和食指捏在她袖口上,在与宁宁对视的瞬间面『色』一红,仓促低下头。

超可爱暴击。

宁宁的心哗啦啦化成一滩水。

“可恶,即使变成小孩,这臭小子也只黏宁宁。”

贺知洲狂吃柠檬,酸得面目扭曲:“我们这群姐姐叔叔和爷爷难道不好吗?”

天羡子爷爷不停锤他脑袋。

“是雏鸟情节吧,他人生地不熟,会特别依赖见到的第一个人。”

宁宁蹲下仰头看他:“饿了吗?粥很快就做好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郑薇绮大呼一声:“快快快,粥好了!”

裴寂不喜欢油腻的食物,按照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也无法承受太过辛辣的味道,一群人思来想去,最终给他点了碗甜米粥。

“乖徒小心烫,来来来,师尊帮你吹一吹。”

天羡子很少照顾小孩,拿着勺子喂粥的动作十分不熟练,当瓷勺碰到男孩苍白的唇瓣时,裴寂长睫轻颤,似是犹豫般浑身一僵。

忽然右手被人轻轻握住,在令人安心的温度里,宁宁低声对他说:“没事的,别怕。”

于是裴寂张开嘴,吞下那口甜米粥。

天羡子高兴得像是得了本绝世剑谱,嘴角快要翘到天上,用传音入密狂笑道:“你们快看,他吃了他吃了!我喂的!”

甜粥有点烫,但并不令人觉得难受,反而恰到好处地扩散了热量。甜滋滋的白糖暖香四溢,让他再度『露』出茫然的目光。

好暖和。

温热的暖流自舌尖往下,依次途经口腔、食道与肠胃,满满当当地往外溢出,填充身体里每个寒冷干涩的角落。

疼痛、苦楚、艰涩与孤寂,全因为这道暖流,被浑然冲散了。

宁宁将他的小手放在手心,温声问道:“味道怎么样?喜欢吗?”

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裴寂稀里糊涂地点头,舌尖悄悄上挑,『舔』过口腔里残余的甜香。

他哪敢奢望像这样又香又暖和的食物,在冬天里,只要能吃到一个馒头填饱肚子,对裴寂而言就已经足够。

更不用说……这里还围了好几个人,个个噙了笑,对他亲近得不可思议。

他分明是令人厌恶的、非人非魔的怪物,怎么会有人愿意朝着他笑,还对他这样好呢。

天羡子一勺一勺地喂,裴寂一口一口地吃。郑薇绮大概知道裴寂幼年的经历,悄悄传音道:“他娘也真是……裴师弟这般瘦,我之前想要『摸』他,他居然下意识后退要躲,这得是被虐待了多少回?”

贺知洲叹气:“他娘过世后,裴寂也挺不好过的。”

这两人都出生于修真世家,无异于含着金钥匙,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从没吃过苦头。

宁宁一言不发地听,右手更加用力,把裴寂手心握紧。

全是骨头,遍布伤疤和茧,小说和影视剧总说孩子们『摸』起来“柔柔糯糯”,可他哪有这样的半点影子。

裴寂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在大家面前拘谨得不敢说话,天羡子等人很是知趣,喂完了粥,便与小朋友温声道别。

郑薇绮最是心疼小孩,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时望一眼裴师弟苍白的小脸:“宁宁,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天冷了,记得给他添衣服加被子,叫他多喝热水。”

宁宁自是笑着应“好”。

等他们走后,饭堂就只剩下她与裴寂两人。

男孩显得局促不安,悄悄抬了眸打量她,当宁宁转身面对他,又匆忙把脑袋低下。

他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脏随着这道声音悬在半空。

宁宁说:“该走啦。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嗯……看书喝茶睡觉之类的。”

裴寂不知道。

在往常,他几乎每天都在地窖里度过,要么疼得昏睡,要么发呆或者同承影说话。

“做什么……都可以。”

他笨拙地应答,懊恼于自己沙哑的声线,一边斟酌语句,一边试图跳下凳子:“我——”

这个字被狼狈地卡在喉咙里。

还没等裴寂离开木凳,腰和后背就被突然按住。柔软的触感令他大脑空白,再反应过来,已经被宁宁抱了起来。

他周身僵硬,不敢动弹。

这是个十足贴近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