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再说了,二婶您就替我还给他就是了。我不要他的钱!”
二婶沉吟了一会,劝解地道:
“、、、、、、唉,玲子,二婶也知道,你哥自小脾性是怪了些,有些说话、行事伤了你的心。可你们毕竟还是一个娘的孩子——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呀!不是我护着你哥说话,我能知道你哥那孩子,说到底,他那心里也是苦啊、、、、、、”
“他心里苦,谁的心里又能甜了?他、他就是个狠毒虫!二婶您是没见,去年冬里他打小江,当时他那狠手的劲头,巴不得把小江打死他才解恨呢、、、、、我没他这样的好哥哥!”
一时间,姚玲哭泣,二婶叹息,屋子里冷了场。
房门敞动,一个姑娘走进屋来。
看上去,这个姑娘比姚玲个头矮点,身材也粗实一点。脸面说不上怎么漂亮吧,但微微有点上翘的鼻尖和小巧的嘴巴,再配以灵动的眉眼,透出了她爽朗的个性。
她叫红菱,比姚玲小一岁,是姚玲自小最要好的姐妹,现在也是在制毯厂干活。
一见红菱进屋,二婶先笑着开了口道:
“红菱来了?”
红菱 :
“嗯,婶子在这呢?”
二婶答应着,随即站起身,对红菱又道:
“你来的正好,你就陪你玲姐好好坐会吧,我还有点事。”二婶说着,转脸对姚玲又说道,
“我有点事还得跟你爹去合计一下,你就跟红菱坐着,等会秀子就过来,今晚让她陪你在这睡。”
姚玲点头答应着,目送着二婶出了屋去。
姚玲见红菱进来屋一直站着,便让着她坐。而红菱并没有坐,只是朝姚玲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端详着;
此时的姚玲已是铰去了辫子,留成了披着的短发头,完全是一副俏丽的小媳妇的形象;
以红菱往常的个性,面对着改变了形象的姚玲,她一准就会跟姚玲打趣逗笑一番,但她此时却并没有如此反应;
面对着将要出嫁的姚玲——一想到姚玲就要跟自己离别,往后不能与自己形影不离了;再想想姚玲为了转亲,要去跟上那么一个男人,进而联想到了她自己:恐怕哪一天,自己也要去走姚玲的路,到时候自己指不定也会去跟上一个不知怎样的男人、、、、、
她本来就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姑娘,一想到这,一股让她一时分辨不清的情感与滋味不由得弥漫上了她的心间。而感情的驱使,也使她忘却了今晚自己来这里本是想好好劝慰姚玲的——面对着姚玲看着她的那对泪汪汪的红肿的眼睛,她一时想不出自己该说点什么、、、、、、
最终,红菱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冲动地喊了一声“玲子姐”,一伸胳膊使劲地抱住了姚玲,失声抽泣起来、、、、、、
正如红菱所担心的,她自己未来的婚姻的前景的确不容乐观,因为她有一个至今还光棍着的哥哥,叫冬生。
冬生大红菱四岁,是一个曾经的劳改犯。
冬生是家里的长子,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红菱和一个小弟弟。别看他相貌还不错,但由于家境不咋地,甚至还由于他有个弟弟——将来不能由他独自继承家业,这不一而足的种种因素,导致的他尽管从十八九岁时就开始陆续有人给提亲,可一直都是竹篮打水。
好在世间的事,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一嘴说不来,他的亲事在历经了一段“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挫折之后,终于迎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在他二十一岁时,总算跟一户声言只图人材、不图钱财的张姓人家的闺女订了亲。
早在定亲之前,女方的父母就主动提出了不要什么彩礼。更没有像有些父母那样,把自己的棺材板钱都标价在册向男方索要。这让冬生和他父母一家人自然是欢喜万分,激动不已。
他们本就是老实巴交的实在人,没有拐弯抹角的那些勾勾歪歪的心眼,满以为剃个光头就是和尚了,对女方说的话自然是信以为真,压根就没去多寻思什么。
当到了定亲,见女方不仅不要彩礼,在去商店购买定亲礼物时,女方给自己还没买啥呢,倒是二话不说,先给未来的丈夫和公婆每人扯了一件新衣服!
如此一个举动,看似不起眼,也没多少话,但它透出的贴皮贴骨的那么一股亲近劲,让冬生一家人由不得心头滚热,激动的不行不行的;冬生的父母就想:
真是老天助兴,祖上烧到高香了。哈哈,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就是!
然而,自从订了亲,尤其是婚期确定之后,越来越无情的现实出现在面前,冬生的父母这才逐渐感觉得自己高兴的未免太早了。
当他们品味到“不露齿的狗才最会咬人”这话的深刻含义时,似乎为时已晚了。
女方在刚开始以各种理由索要钱财时,节奏还不是多么紧凑。但随着婚期的越来越近,节奏那是明显的加快了,成了割韭菜一般,隔三差五就来上一刀!
面对女方的不断索要,起初,冬生的父母也还是比较情愿的;
一来,这是他们觉得,人家毕竟定亲时没要彩礼,这已经就让自己家轻松了一大步,也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这会儿就是花点钱那也是完全应该的,都是为了孩子嘛!而且他们觉得自己也不好去计较什么,免得让亲家说自己家抠门,是得了便宜还不知好歹的人家。
这二来,是他们这些年,尽管过着“总是新土填旧坑,一年闹个紧扑腾”的日子,可为了儿子,他们也早就未雨绸缪,开始了嘴上不吃肚子里抠,给儿子多少也算积攒下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