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灵受到魔气影响,愈发亢奋起来,四肢胡乱扑腾,咿呀叫着:“哥哥,哥哥!”
小鱼害怕得死死捂住耳朵。
他想起那天,魔都大乱,他逆着人潮奔跑。到处都是惨烈的哀嚎声,呼呼的寒风裹着浓重的血腥味灌进他的肺里,胸口火辣辣的刺痛。
他要去哪儿?小鱼哆嗦着,陷入了无边噩梦中。
他要去找弟弟,他要带他离开这片炼狱。他最后在高高的宫墙上,见着那个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
对方坐在浸满鲜血的城墙上,轻轻晃着腿,微低着头,似乎在唱歌。
“小眠,跟我走!”他跑过去,抓住他的弟弟,“这里很危险,我带你离开!”
对方缓缓转过头,一脸天真地问他:“这里怎么会危险呢?这里是我的家呀。”
“父君入魔了,他发了疯,吃了很多人!”他急切地想将人拉下来,对方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临渊,阿娘说那里会有人保护我们。”
他拼命地去拽,想将这人带走,可是对方的衣袖却倏地空了,再回过神时,腰上已是一片滑腻湿冷。
小鱼睁大了眼睛,望着这条近在咫尺的,对他吐着猩红蛇信的黑色小蟒。对方那琉璃珠似的蛇眼泛着血色,映照出自己狼狈且惊恐的样子。
“魔都是我家,我能去哪儿呢?”
小眠冰冷的蛇信舔着他的鼻尖,一点一点,在他每寸皮肤上游离,“我的好阿兄,你还是不明白,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记忆的最后,他被咬穿了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满小眠黑色的蛇鳞。他被卷起来,即将成为对方一顿美味的晚餐。
他的弟弟,和他的父亲一样,要吃了他和母亲。
“哥哥,哥哥,让我吃掉你吧,这样,魔都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恶魔般的絮絮低语如同刻入骨血的诅咒,一遍又一遍。
“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我不要我不要!”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遮天大雾笼住了视野里全部景象,他只能不断往前跑,跌跌撞撞,不敢回头。“扑通”,他掉进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之中。冰凉河水呛入喉管,掠走呼吸,一长串的气泡从水底冒了出来。小鱼挣扎着往上浮,“咳咳咳”,喘上两口气,又沉进水里。
“你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长鲸行的剑光支离破碎,临渊掌门苍老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我不会死,谁都没法杀死我。”
小鱼紧闭双眼,突然放弃了挣扎,是啊,他不会死,他只是会难过会痛而已。只要熬过这阵,他就会被河水冲上岸,换个身份继续活着。
眼中滚烫,眼泪融入河水,身体逐渐变得笨重。小鱼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他好像快要与这湍急水流融为一体。意识模糊间,他恍惚又看到那天月光下,那张眉目含情的脸。那人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
真好看,真俊,真得让他好心动。
“除了我娘,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关心我呢。”
小鱼鼻子酸酸的,皱着眉头在哭。回忆中的人却愈发清晰起来,对方收拢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哗啦”,浮上了水面。
“醒醒!醒醒!”
薛闻笛死命摇着,险些抱不住那光滑的鱼鳞。
小鱼完全化形了。
他变成了一条银鱼,鳞片犹如高山积雪,在大雾中泛着盈盈浅光。他实在太沉了,光是尾巴就有薛闻笛半个人那么长。薛闻笛刚钻入水中时,看到这么大一条银鱼沉在水底,呼吸都快停了。但是现在,小鱼迷糊着,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肩头,薛闻笛根本游不到岸上,又被拖着沉了下去。
薛闻笛咬牙,又一次浮上来,两指并拢,召来横雁。长剑悬于水面,薛闻笛用尽全力将怀里这条晕过去的鱼儿放到剑上。然而情急之下,他忘记小鱼是魔,即便成了这么漂亮一条银鱼,那也是魔。横雁受到刺激,当即散出剑气,直接将人刺伤并且摔了下去。
薛闻笛急得浑身是汗,赶忙去捞,好不容易再浮上水面,银色鱼鳞下流了好多血,蜿蜒成溪,混入河流之中。
“呜呜……”
疼痛终于让小鱼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迷茫地望着薛闻笛,对方眼里全是心疼:“对不起,弄伤你了。”
小鱼没有听清,他头疼得厉害,只能看见薛闻笛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他感到身上一阵剧痛,空气中弥漫着他熟悉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