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害妃嫔与皇嗣,她和侍卫相好自然没好果子吃。
侍卫被带走,他骨头比萍儿软,没怎么动刑就招认自己被仙人跳了,不小心玷污了一位公公的妾室,结果被要挟做事。
那位公公姓马,是针工局的管事太监之一。这是二十四监中专门为内侍宫人做衣服的部门,时常进出宫闱,与外面联系频繁。
他自然收了很多贿赂,光小妾就有三房,都是人家送的,查起来可不容易。
但石太监发话,不必查,往死里审,审到他松口为止。
马公公吃不住刑罚,松口招了,说自己没有收钱,但一直觊觎夏犹清的美色。
夏犹清伺候了他一夜,他才同意为她后面的人办事。
事情查到这里,已经基本水落石出。
夏犹清声名在外,背后是谁不言而喻,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东厂前脚刚查出了马公公,锦衣卫就得到了夏犹清的供词。
她给出了一份名单,上面是丰郡王利用她牵线搭桥,笼络的官员名册。
段春熙翻过厚厚的纸页,不由叹息:“清娘,何至于此?”
“贱妾沦落风尘,又有什么选择?”夏犹清涩然道,“事已至此,只求痛快。”
段春熙默然。
他是皇帝齐王时的心腹,与同为齐王护卫的夏百岁自然早早认识。两人陪伴齐王一路登基,关系并不算差。
夏百岁不战而逃,被帝王处死,家眷受到牵连,没入教坊司。
夏犹清十岁不到就沦落风尘,全靠他暗中庇护多年,才没有早早接客。不然,以当时人对夏百岁的痛恨,怎会善待他的妻女?
可惜,庇护只是一时,夏犹清最终还是成为了教坊司的名人,行走于达官显贵之家。她是罪人之后,不能赎身,跟丰郡王不可谓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但丰郡王没有走到最后。
她的豪赌失败了。
为今之计,能够痛快地死去就算是善终,若发配军营为妓,等待她的将比教坊司可怕千万倍。
“我尽量给你个痛快。”段春熙拿到了她的口供,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连日的压力下,也能稍稍松口气了。
他分给故人之女最后的怜悯,“你好自为之吧。”
夏犹清被带走了。
诏狱的监牢阴森可怖,让她回想起了幼年时的遭遇。那时的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父亲死了,家人被赶出华美的屋舍,被关押在这样狭小的笼屋里。
无法伸直腿,无法休息,所有人都用厌恶而痛恨的眼神看着她。
奶娘抱着小小的她,和姨娘们挤在一起。
然后……然后有一天,她被带走了。
她进入了教坊司。
“长得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司乐是个中年男人,以几近粗暴的动作捏住她的脸孔,“记住,到了咱们这地方,甭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
夏犹清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
漫长的噩梦之后,她明白了。
之后的数年,她艰难学艺,从夏清娘变成了夏犹清,她游走在达官显贵间,一点点往上爬,期冀着走到顶端的那一日,能够窥见光明。
十六岁,她成为教坊司第一人。
青涩与稚嫩退去,她依旧弹琴下棋,插花焚香,好像仍旧是闺中少女。
可……不是的。
曾经的琴,弹给知音听,弹给自己听,自娱自赏,如今的花,笑给旁人看,待价而沽,砧板鱼肉。
虽然她自忖才艺不输于人,可文人墨客会对她评头论足,却不会拿同样出色的许家姑娘玩笑。
许意娘是尚书孙女,大长公主的曾孙女,将她的名字挂在嘴边,都是对许家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