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夸赞他:“陛下孝心可嘉。”
“太后娘娘也怪可怜的。”祝沝叹气,“前几日我探望她,她头发都白了。”
何家凋零殆尽,祝沝想对母家的人好,都寻不到施恩的对象,只好把感情投注在田太后身上。两人倒也有些真感情,他有什么东西,总惦记清宁宫一份。
为此,朝野上下虽诟病他不干正事,却也赞誉他孝心可嘉。
谢玄英陪了一声轻叹,心里却很明白,祝沝的孝顺一半是天性,一半是程丹若有意引导。
他对田太后孝顺,对他们夫妻自然会更孝顺,唯有如此,他们夫妇方能善终。
帝王……帝王!
他曾以为,君王高高在上,天经地义,可先有祝灥轻率,后有祝沝无为,这社稷百姓,怎能放心托付?
祝沝真的能当好一个皇帝吗?他的父亲从前立下决心,想要有所作为,然而到头来,又做到了几分?
谢玄英心中悲凉。
但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夸奖他懂事。
祝沝抿唇一笑,依恋地说:“姨夫明日再来,明日我就上好颜色了。”
谢玄英满口答应,待他展露笑颜方告辞。
他回到内阁,内侍已经将光明殿的文书都送了过来。自从他出任首辅后,内外再无阻隔,政令通行顺畅,多是当日事当日毕,效率非同一般。
谢玄英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才发诏六部,正式施行。
不知不觉,天色微沉。
工作是做不完的,一昧苦干只会拖垮精神与身体,年龄渐长,谢玄英渐渐体会到按时下班的重要性,没有多留,整理完便离宫走了。
他没有等程丹若,夫妻俩同进同出,未免太惹眼,谨慎起见,她一贯走北门,他走西门。
这个方向,正好能回侯府看看。
门房见到冬未来,立即上前牵绳:“三爷来了。”
“父亲可在?”他随口问。
门房弯腰道:“侯爷和太太都在家,今儿三姑奶奶回来了,还带了两位小郎君。”
谢玄英点点头,径直去外书房。
果然,靖海侯正在庭院里与清客下棋。
“元辅。”清客见到他,毕恭毕敬地起身。
谢玄英摆摆手,他便施了一礼,躬身告退了。
“今儿怎么想起回来了?”靖海侯已经年过七十,头发全白,身子骨却还十分健朗,吃茶吃点心,都没什么忌口。
谢玄英道:“时候还早,来看看您和母亲。”
“我还以为你想好了。”靖海侯倒茶,示意他坐下,“你和你媳妇都不小了,趁孩子还小,过继到你们膝下,同你们也亲近。”
谢玄英不置可否。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也都看明白了,他们夫妻在生育一道有隐情。故自五六年前起,家里陆续提过几次过继的事。
供他们夫妻挑选的人选不少。
大房有个庶子,一直在外地读书,不过前些年送回京城,在国子监上学,成绩确实还不错。
一房也有个庶子,荣一奶奶被迫认下这个外室子,心里却始终如鲠在喉,很想将他过继到三房,以确保安哥儿地位稳固。谢一原本不同意,可安哥儿成亲数载,终于今年诞下孙子,家中有了第四代,他的态度就模棱两可起来。
四房更不用说,谢四别的本事没有,绵延子嗣的活儿做得很好,嫡出的儿子就有三个,庶子也有两个。
他们俩是亲兄弟,血浓于水,柳氏坚持必须过继四房,绝不能过继一房。
但他们夫妇始终没有明确答应过,对几个侄儿也都一视同仁。
靖海侯提过几次,今天又再次强调:“趁我活着,把过继的人选定了,等我咽了气,你们兄弟可就没这么方便了,老家的人也要指手画脚。”
无论何时,过继都是一件大事,纵然是阁老侯爷,也没法对宗族的意见置若罔闻。
族里如果有别的想法,难保横生枝节。
老一有小心思,老四又是个蠢货,靖海侯可不希望自己前脚咽气,他们兄弟就为一个孙子闹掰了。
谢玄英道:“我们再想想。”
“回去和你媳妇商量商量。”靖海侯道,“老大家的毕竟外头长大,老一和你也不算亲,不必理会他们夫妻,侯府的家底足保他们一生富贵。还是老四,你们俩一母同胞,四房也不缺一个儿子,今后不至于闹得不愉快。”
谢玄英颔首。
他虽然没有想好过继谁,可考虑到母亲的意愿,多半还是会选四弟家的。
“你最近也忙,去陪你母亲说说话。”靖海侯道,“晚上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