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柳氏又留了她一留,问:“大蒜是怎么回事?”
“做些药。”她回答。
柳氏温言道:“你要什么,让大夫配就是,何必自己做呢?”
程丹若道:“药是我自己研制的方子,比外头的好。”
行医不是什么高雅的趣味,以靖海侯府的地位,也从来不差好大夫。柳氏并不喜欢她的这个爱好,但托陈家的福,程丹若的习医被冠以“孝”名,也不好多说什么。
便道:“平日里打发打发时间便罢了,得闲就过来陪我坐坐,学学管家。”
程丹若恭恭敬敬地应了。
回到霜露院。
谢玄英今天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还是有点郁闷碎掉的蒸馏瓶:“拿风炉和茶叶来,牛乳还有没有?”
玛瑙忙道:“有的,这就来。”
她取来风炉、茶壶和茶叶,又问:“夫人要冰糖还是白糖?”
“白糖吧。”
程丹若将茶叶塞入纱布袋中,丢进壶里煮茶,看着茶汤红亮清香,再慢慢倒入一定比例的牛奶和糖。
玛瑙帮递罐子,还问:“可要加些红枣、核桃仁?”
程丹若微微笑了笑。
奶茶在古代真不稀奇,茶中加奶的喝法,很多文人都试过,只是不大流行,至于往里头添料,那是老喝法了。
再清茶出现之前,茶汤里加什么都有,红枣、桃仁、瓜子、蜜饯都有,甚至有放盐和姜的。如今许多茶铺里,仍有这样的泡茶,只不过讲究的人家觉得粗俗,更偏爱扫雪烹茶的清雅。
“有芋头吗?”她问。
“有。”玛瑙出去,马上拿了两个回来,“如今夜里长,咱们常在炭盆里煨两个备着,免得夜里饿得慌。”
程丹若点点头,道:“应该的,你取些钱,让人到厨房要些点心放茶炉房,你们饿了就吃些,不要记饿坏了。”
想一想,又说道,“平日吃喝,也不必太克制,我也在宫里当过差,怕在圣人跟前出岔子,有时候一天都没有喝水。”
她鲜少同丫头闲聊,玛瑙骤然听见,心里既惊讶又感激,却说:“在主子跟前伺候,总不能随意。”
“在院子里,不要紧的。”程丹若剥掉芋头的皮,放入碗中碾成泥。
奶茶煮好了,热热的浇上去,就是芋泥奶茶。
她用来喝奶茶的杯子,不是茶杯,茶杯多是茶碗的形式,而是用了酒具,玻璃带把高脚杯。
就差吸管了。
吸管杯有,吸管是真的没有。
还有蒸馏瓶……程丹若越想越心痛,奶茶都不香了。
出师未捷瓶先碎,大蒜素真的能顺利出世吗?
玛瑙察言观色,问:“夫人可是在想二奶奶的事?”
程丹若回神,想说敷衍过去,但忍住了,提醒自己,其实,可以和她们聊聊。
丫鬟的身家性命系于她身,她是主导者,不必畏手畏脚的。而且,适当的交流既能让她们安心,也能让她逐渐找回构建关系的能力。
“是。”她尽量往下聊,“你们二奶奶和二爷的关系,好不好?”
“好极了。”玛瑙精神一震,立刻娓娓道来。
“二奶奶原是要早进门的,只是不巧守了孝,那会儿二爷已经十八了,却同刘家说愿意再等一年。二奶奶快进门前,屋里的通房有了身孕,二爷给她灌了药,抢在二奶奶进门前发卖了,现在院子里只有二奶奶抬的一个通房,这还是怀了小郎君后才有的。”
程丹若怀疑耳朵:“他把通房卖了?”
玛瑙点点头:“虽没了孩子,可留在跟前,怕二奶奶心里不痛快,远远卖了。”
程丹若:“……”
门外传来脚步声,梅韵打了帘子,谢玄英大步进来,肩上有些微白点,热力一烘就化作了水痕。
他看见程丹若坐在炕上,同丫鬟说笑,不由稀奇:“说什么呢?”
“说你二哥。”程丹若大受震撼,不自觉道,“真让我大开眼界。”
谢玄英大吃一惊,问:“你受委屈了?”
程丹若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往下说:“他是不是把通房卖了?”
“噢,这事。”谢玄英脱掉外袍,坐到她对面,看壶里还有奶茶,为自己斟了一碗,“我也听说过。”
程丹若道:“不想让通房碍眼,可以不睡,伺候他一场,还有过孩子,为什么不嫁掉,偏要卖了?分明绝情,还道深情。”
谢玄英喝口奶茶,提醒她:“那是我二哥,这话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
“我知道。”她终归不习惯和人多说心里话,及时打住,“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吃饭吧。”
“哎。”玛瑙笑盈盈地应声,脚步轻快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