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过。”
“你怎么想?”柳氏平静地问。
“母亲见谅,儿媳心里……其实并不想回大同。”程丹若苦笑,“倒不是因为边境苦寒,只是我父母亲族皆死于彼处,虽知道该回老家祭拜,可……”
她顿住,艰涩道,“可若没有见着坟冢,没有亲耳听见噩耗,总还能骗自己,也许家中还有人逃过一劫。”
柳氏沉默一刹,说道:“那你为何不劝阻三郎?”
果然,柳氏并不赞同去九边。
程丹若面色不改,诚恳道:“三郎有心为民请命,造福一方,儿媳岂能因一己之私,阻止丈夫建功立业?”
柳氏哑然。
“母亲。”她正色道,“儿媳也想过了,越是苦寒之地,越是容易出政绩,鞑靼之患,搁在以往自然危险,但如今要开互市,鞑靼需要的粮食、茶叶、丝绸都握在我们手里,必不敢轻举妄动。
“大同固然危险,时机却千载难逢,即便苦些累些,却全是为自己做的,这难道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这无疑戳中了柳氏的软肋,她微蹙眉梢,却还是没有出言赞同。
建功立业虽好,可作为母亲,总是更希望孩子平安富贵。
“母亲,三郎知道您心疼他。”程丹若柔声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争气,如今陛下正值壮年,不会叫他吃亏的。”
说及此事,她又道,“其实,三郎最不放心的人还是您。媳妇想着,不如叫竹篱和梅韵跟去伺候,我留下来孝顺您,他在外头也能放心了。”
柳氏怔了怔,神色缓和下来:“说什么傻话,那样的地方,她们两个丫鬟能做什么?”
木已成舟,她只能接受现实,打起精神,叮嘱道:“你是大同人,衣食住行都熟悉,提前把该备的备好,人在外头不比在家中,穷乡僻壤的,买什么都不方便。”
程丹若低眉顺眼:“是,儿媳记住了。”
“在外要多替夫君考虑,他劳累整日,家宅之事不可让他操心。”
“儿媳知道。”
“与其他官眷交往,要懂得分寸,远则生疏,亲则有失,凡事拿不准的,多问问你丈夫,不可自作主张。尤其不能随意替他揽事,若被我知道,你借丈夫之名自行其事……”
柳氏冷笑一声,“你要记得,自己是谢家的媳妇。”
程丹若说:“儿媳不敢。”
柳氏又关照了几件事,说得口干舌燥,抿口茶润润喉,才斟酌道:“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让你跟着三郎上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缘故。”
她瞥向程丹若:“三郎同我说过……唉,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心软。好在你们到外头去,比家里清净,倒是一桩好处。”
程丹若安静地听着,并不接话。
“你们新婚夫妻,我也不做恶婆婆,一年两年还等得起,可回来的时候,总该给我一个好消息。”柳氏叹息,“三郎不小了。”
程丹若道:“母亲的意思,儿媳都明白。”
“明白就好。”柳氏对这个儿媳妇,开头称不上满意,可这半年下来,她循规蹈矩,有主意却不张扬,不贪钱不恋权,大房、二房寻不到错处,仅这一事,已殊为不易。
连侯爷都说,妻贤则家宁,这儿媳妇娶得不差。记
因此,柳氏如今多少也有些真心,关照道:“你年轻不经事,把林妈妈带去。”
“是。”她道,“儿媳原有此意。”
这样干脆又柔顺的态度,换来了柳氏的笑容。
她想,倒是给三郎说着了,家世才貌不是最要紧的,和自己儿子一条心,才是重中之重。
“调任下来再收拾行李。”她耐心叮咛,“这几日不要声张,以免坏事。”
程丹若抬首,露出浅浅的笑意:“儿媳听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