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眠已经有好一阵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着。她只能盯着黑暗中一切模糊的轮廓,凭着记忆去描补那些物件在光亮之下原本的样子,藉此来打发漫长而望不到头的黑夜。
她想,再撑一撑吧,等到了北京再和爸爸说,她怕她现在一说,何建邦立马就能帮她把转学手续给办回来。
再撑一撑吧,很快就好了。
八月末,何缈跟着爸爸和奶奶,举家北上。
房子是姑姑一家提前帮忙看好的,他们一过去,直接入住。
九月初,何缈被何建邦带着去了新学校报道。新学校属于半封闭式教学,每周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一开始何建邦想给她申请走读,被何缈拒绝了。
她觉得既然连城市都换了,学校方面的一点就读方式的小变化已经算不得什么,要适应就适应个彻底。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这个三口之家,每个人都很忙。
何建邦要和全新的工作环境接轨,林素梅要时不时过去照顾妊娠反应明显的女儿,何缈在忙着认识新的人、接触新的课本、适应着新的教学风格。
忙碌是一剂良药,何缈最近的睡眠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样彻夜彻夜地睡不着了,偶尔能睡上两三个钟头。胃口也比之前好,每顿能多吃两口饭。她觉得自己的状况在一天天好转,也许用不着和何建邦提自己想找个医生看看的事情了。
然而她到底是错估了情势。
她的意识里事情是在向好的,但是身体先行倒下了。
九月下旬,在国庆假期即将到来的前一周,何缈在学校食堂打饭的时候,没有任何前兆地浑身唰然冒出大片大片的冷汗,腹部突然出现如刀割般的剧烈疼痛,像是有人拿了一把悍斧在她的五脏六腑里疯狂地搅动。
这种疼痛似乎持续了很久,又好似只有一瞬间,总之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林素梅在她床边眼睛都哭肿了,何建邦也是一双眼熬得通红。
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他们这样,眼眶就跟着红了。
何建邦告诉她,她这是突发性胃溃疡穿孔,胃肠液进入了腹腔,导致了感染性休克。幸好救护车及时赶到做了急救处理,然后送到医院紧急做了修补手术,这才得以脱险,现在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