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也冷冰冰的,就那么一句,没救了,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口中的家属,是我。
我当时直接抄起手边的水杯狠狠地砸了过去。
咣的一声巨响。
水杯摔碎,玻璃渣溅在他身上,他根本躲都没躲一下,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冷静。
我破口大骂,庸医,你他妈找揍是不是!
奚容一双漠然的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我,说,殴打医护人员是犯法的。
他油盐不进,我根本拿他没辙,他转头直接内线拨给了保安,要把撒泼的我拉走,而我生气完又开始后怕,差点没跪下来求他。
我放软了口气,说,你堂堂一个主任,就不能想想办法吗?说不治就不治了,什么意思,嫌我出不起钱是吗?
那是我亲妈,我的确还是个刚成年的学生,但我砸锅卖铁,我去借高利贷,我也要让她治病,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行不行啊?
医生,你帮帮忙,我爸已经不在了,我不能没有妈。
医生,我求求你了。
他从办公座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他说。
我不是神仙,我救不了所有人。
那时,我对命运无能为力,我只能恨他。
结果真如他所料,才半个月,我妈突然没了呼吸,医院立刻下了病危通知书,当时是凌晨三点,我被赶了出来,我看到奚容依旧是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匆匆赶来,然后带着几个医生护士冲进了病房。
我孤立无援地站在外面,只隔着房门的窗户看到他被人群簇拥在中间忙碌的背影。
那一刻,我想,我诚心忏悔,我不该骂他,不该说他庸医,如果他能救回我妈,我甚至愿意给他磕头,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那个夜晚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