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从乡下小镇来城里求医的中年女性,住院时两颊消瘦脸色蜡黄,已经到了胰腺癌晚期,病情危重。
治不了了。宋焕心知肚明,这种整个医学界目前都尚且束手无策的恶性肿瘤,奚容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说难办,也并不是因为这名患者有多棘手难搞,事实上,她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还算容易沟通,大部分时候对待医护人员都相当礼貌客气,只是生活的苦难在她粗糙的面容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痕迹,她有时会默默地流泪,查房的护士都知道,只是没人会说。
最难的,是她带着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儿子,叫阮梨,他的爸爸很多年前就不在了,家里只剩重病的母亲一人,实在是可怜得叫人不忍。
没过多久,女人留下年轻的儿子撒手人寰了,那天晚上,宋焕眼睁睁看着那个刚满十八岁,年轻瘦弱的少年蹲在自己母亲病房外的墙边,头埋在膝盖里,弓起的背脊一抽一抽的。
他好像觉得将自己牢牢缩起来,变成一个占地很小的球,就能够以此抵抗来自外界、来自这世界、来自这命运捉弄的恶意。
可所有人来人往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这一切经历,不过是世间常态而已。
痛久了,也就麻木了。
就在这时,一身白大褂的奚容走过来,宋焕在一边,看到奚容那张常年不动声色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微微的不忍,他静静站在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阮梨旁边,阮梨并没有发现他。
奚容安静地在阮梨身边站了很久,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亦有些茫然,宋焕很少见到奚容产生的表情此刻全部出现在他脸上,就好像以前奚容在街边喂流浪猫时,他伸出手却又收回的样子。
可这一次,奚容的手搭在了阮梨颤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