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他无暇顾及,只是焦急地等待王院长的回话。
“你们也知道,病人两年前的车祸导致他下半身的神经坏死,现在醒过来已经很难得,但后续情况,如果恢复得不好,病人很有可能下半辈子都得靠轮椅生活。”
王院长只是陈述事实,听在林余耳边就好似外头炸开的雷,他难掩情绪,脸色瞬间变得很苍白,还想再问仔细点,顾沉已经没有了耐心。
“王院长,我们想去看看哥哥。”
林余的话卡中喉咙里,他往身边看了一眼,顾沉神情冷峻,半点不因自己哥哥可能变成残废而动容。
林余也想见见顾衡,但私心不想顾沉陪着,可是他没得选择,只能沉默着,思量待会如何才能不让顾衡看出端倪来了。
王院长亲自带他们到顾衡的病房,从顾衡出车祸起,顾衡的手术和后续治疗都是王院长在跟进,但顾衡再重要,王院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
头一年王院长确实是费了心思,但顾衡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今年就不再重点关注,本以为顾衡会完全变成植物人,躺上十年八年甚至一生,却没想到突然醒了。
林余到了病房外,一墙之隔,他却忽然没有了踏进去的勇气,停在了门前。
这扇门他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顾沉占有欲极强,这两年极少肯放他来看望顾衡,即使是来了,也是顾沉陪同,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顾衡说过话了。
林余起了怯意,他该用什么身份去见顾衡。
但如今他是不见也得见,顾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了点力,让他有种身体瞬间矮了一截的错觉,顾沉靠近他,盯着他绷紧的侧脸,不紧不慢道,“进去吧,哥哥一定也很想见你。”
肩膀上的掌犹如千斤重,他不敢甩开,只是深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终归是要面对的。
鼻息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谈不上好闻但也并不难闻,病房里的灯只开了一档,很柔和的光,落在中间的病床和一堆滴滴答答的仪器上,林余在见到床上那抹瘦得不成人形的身影的一瞬,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碾过一般,空气都进不了肺腑。
顾衡闭着眼,还没有察觉他们的到来,久病的面容苍白如纸,呼吸很弱,看起来好似依旧在昏迷之中。
林余差点认不出顾衡,他记忆中的青年有着健康的身躯,爽朗的笑容,而不是如今躺在病床上孱弱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顾沉是怎么照顾顾衡的,把他照顾成这个样子?
林余悲痛不已,眼睛里骤然湿润了。
他想甩开顾沉抬步走过去,顾沉却用力的掐了一下他的肩膀,疼痛让他恢复几分清醒,他没来得及收去眼底的恨意,被顾沉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下一凉。
顾沉敛着脸,唇角微沉,但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过去。
林余努力收拾不该有的情绪,步履沉重的靠近顾衡,走得近了,他看清顾衡的脸,两颊凹得厉害,剩不了几两肉,愈发痛心,几经开口,才哽咽的喊了一声,“顾衡。”
病床上的男人眼皮子动了动,林余屏住呼吸,半晌,顾衡才缓慢的睁开了双眼,林余一见他那双暗淡的眼睛,眼泪一下子就砸在了病床上。
许久,顾衡才像是看清来人,眼神逐渐聚焦,他张了张嘴,好似有无数的话像对林余讲,可是发出来的只有单调难听的音符。
林余怕他情绪激动,蹲下来与他平视,想伸出手去握住顾衡的,但想到身后的顾沉,到底没敢这么做,只是吸着鼻子带着哭腔道,“你别紧张,医生说你睡太久了,一时半会说不了话也是正常的。”
顾衡这才停止大张的嘴,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林余的脸,林余被他热切的目光看得心都要碎了,强撑着和他说话,“刚醒呢,一切都慢慢来,不要着急。”
顾衡的情绪安稳下来,从眼里淌出泪。
林余握紧了拳,身后一道阴影将他覆盖,顾沉清朗的音色响起,“时间不早了。”
顾衡这才注意到顾沉的存在,兄弟见面,却没有半分亲昵可言,顾衡只是看了顾沉一眼就不再理会。
林余知道顾沉耐心已经完全告罄,尽管不舍,还是得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顾衡因他这句话露出不解的眼神,林余承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别过脸去,他见到顾衡的手指头努力勾着,等着他去握住,他多想也不顾一切和顾衡十指紧扣,但尚存的理智让他只能假装没有看见。
林余费力地挤出笑容,顾衡张着嘴想同他说话,他怕再待在这里一刻都会忍不住爆发,攥紧了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