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五日地脚不沾地里,唯一能让他接到地气、活在人间的时刻,也就是昨晚在秋妈屋头前空地乘凉了。
爷爷内虚火旺,怕热,每晚需得吹吹风才能睡踏实。秋妈就掇两张躺椅陪他,也拿蒲扇给他掸蚊虫。
手边再公放个收音机,唱《沙家浜》名段。
爷爷高兴了就吊嗓子吼几句。秋妈纠正他,错了呀,是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青松!不是一棵松。
“我爱怎么唱怎么唱!”
“好,行行行,随你开心……”
“来,你给我唱两句阿庆嫂。”
“我不唱,臊死了。”
爷爷没觉得有什么臊,词再错、再荒腔走板,这戏也是他唱了一辈子的。他说,好想再年轻一点,哪怕只年轻几岁,他还能打着绑腿到戏台上唱。全上海没一个梨园子弟能盖过他的风采!不,全中国。
露水津津的清夜里,顾岐安就这样坐在边上看着他们,短得只有一瞬,长得却好像看完了他们一生。
……
车子驶过地界。天上一盘明黄圆月,低低地、哀怜地,悬到万家灯火的人间。
梁昭结案投标合同的时候,整片尖沙咀灯暗了一半,只剩维港星星点点的光。
和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
“回家罢。大家辛苦了,提前仲秋快乐。”
呜呼!组员纷纷如蒙大赦,拎包走人,也不忘回敬梁总,您最辛苦,明天多吃两个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