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下意识地就想起身。进门那人慌忙出声:
“诶诶诶,不用不用,你别动。我自己可以。你睡你的。”
她说着,将门关好,自己摸黑走到桌前,放下身上东西,又开始在包里摸索。方醒几乎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跟着又皱起眉头。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按捺不住地再次打算起身,下方那人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再次开口:“不用管我,你躺着吧,我就擦破了点皮,已经吃过药了。”
……为什么擦破皮,要吃口服药?消炎吗?
方醒内心飘起问号,而还不等她进一步探究,下方那人已经小心地爬上床梯。
“行了,没事了,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徐徒然的声音再次在房间里响起,方醒朝她看去,发现她正站在床梯上,姿势如常,背脊挺直,似是真没什么问题。
明天。
曾几何时让方醒无比恐惧的词语,在这一刻突然又显得轻松起来。她望着躺倒在对面床上的身影,深深吐出口气,终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方醒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放松了。
虽然她并没能睡上多久——她的新舍友入住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的事,而寝室早上六点半就会放出早起铃。
她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熟练地收拾洗漱,顺便将还在睡觉的新舍友叫起。作为楼层长,又出去把附近的寝室门都敲了一遍,转回来时,却见徐徒然仍坐在床上,正望着身上的白衬衫发呆。
“快起来了,要去食堂的!”方醒赶紧催促道,“你衣服怎么了吗?”
“就是因为没怎么,所以我才奇怪。”徐徒然含糊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昨晚不小心把它弄脏了,今天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去多搞一套……”
弄脏了就直接换掉?你这得是搞得多脏啊……方醒心不在焉地想到,顺口解释:“衣服的问题不用担心。它自己每天早上都会刷新的。你只要记得别忘带胸卡就行。”
徐徒然含混地应了一声,终于翻身下床。方醒抓紧时间跑去走廊的另一头,去敲那边几间寝室的门。在靠近楼梯间时,一抹暗沉的红色却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红色是抹在墙上的,拖出一道长痕。最终消失在旁边的卫生间门口。看上去像是被人蹭上的血迹。方醒脚步一顿,迟疑片刻,小心靠了过去,探头一望,顿时失声。
只见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上,沿途一长条血迹绵延。一楼的楼梯口处,更是染开一大片。
“……”
方醒默了片刻,悄无声息地将头缩了回去,去旁边卫生间拿了湿拖把一阵狂拖,尽可能将整个现场都处理得没那么吓人。旋若无其事地挨个儿将附近的寝室门都敲了一遍,又回到了205室。
房间内,徐徒然刚打理好自己,正在桌前整理自己的背包。方醒注视着她的侧脸,迟疑片刻,小心开口:“那个,小徐。”
徐徒然:“?”
“你说你昨晚,蹭破了皮。”方醒小心道,“是蹭的哪里啊?”
“胳膊。”徐徒然头也不抬,“放心,已经没事了。”
方醒:“……确定,不严重吗?”
徐徒然动作微微一顿,略一思索,转过头来,语气诚恳:“说实话,其实还是有点严重的。”
方醒:“……”
“但我现在确实没事了。”徐徒然再次强调,“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虽然昨天晚上我是有点翻车,但吃亏最多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方醒:“……?”
“啊?”她脑子转了半天,愣是没跟上徐徒然的话,“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徐徒然信誓旦旦,“如果吃亏是必要的事,那么让对手吃到更多的亏,就是一种胜利。”
方醒:“……”
不是,等等,什么对手?谁是你对手?你说的不会是昨晚那个敲门的东西吧?不会吧不会吧?
她微微张开嘴,过了一会儿,又默默闭上。
算了,只要确定眼前的舍友状态正常就行。至于别的,自己一个凡人,还是不要多问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个舍友,确定是个正常的吗?
可能……人家神秘行业从业者,都这样?
方醒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徐徒然一眼,思索片刻,自我肯定地点头,转身离去。
而直到五分钟后,方醒与徐徒然结伴离开寝室楼,她才隐隐约约地明白,徐徒然所说的“吃亏更多的那个不是我”,是个什么意思。
学生离开寝室楼时,都要向宿管负责人报备。素来机械僵硬的宿管阿姨,今天却明显和平常不太一样——
她的脸色明显更加难看,眼神显出几分呆滞,脸颊上贴着很大一块纱布,里面透出隐隐的红色。
她身上不知为何,湿哒哒的,方醒去窗口报备时,注意到她头发丝上甚至还沾着一点碎冰渣。
总而言之,她整个人给人一种蔫答答的感觉。然而在看到排在方醒身后的徐徒然后,宿管阿姨却瞬间直起了身体,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一种惊人的气势从她身上爆发开来,本就突出的双眼瞪到最大,一副她欠了自己八百万不还的架势。
……老实说,看着很吓人。然而在听到她咬牙切齿地喊了声“爸爸”之后,方醒顿时觉得这画面谐到有些难以直视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徐徒然,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填好手里的表格递过去:“辛苦老师了。”
宿管阿姨:“……!!”
她依然在狂怒,肉眼可见地狂怒。与徐徒然的云淡风轻形成鲜明对比。方醒总有种她会从窗口里面扑出来的错觉,而事实却是,她在瞪了徐徒然良久后,默默接过了她手中的表格。
填好的表格需要盖章。她往下用力敲印章的动作重到像是在捅刀。
排在徐徒然后面的朱棠和林歌自然没错过她这骇人的变化,完成报备就迅速追了上来。
“什么情况,你哪儿得罪她了?”朱棠低声道。
“没事。昨晚她不查寝吗,我就试着和她碰了碰。”徐徒然往后看一眼,漫不经心道,“她吧……可能稍微有点输不起。”
“输?”朱棠瞪大眼,“你做什么了?”
“给她使了点绊子,让她错过了及时回办公室的时间。”徐徒然言简意赅,“看样子她应该是因为这个吃苦头了。”
规则一旦形成,对范围内怪物的约束力就是绝对的。这点徐徒然早在培训课上就听过,在笔仙之笔身上也见识过不少次——那笔目前仍处在被束缚的状态,无法反抗身上的规则。如果硬要违反,痛苦到光是吐墨水就能吐半天。
……这也是它特别害怕徐徒然给它硬塞高数题的理由。算又算不出,又不能不答,这不坑人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