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雅看出来了,柴厂长应该认识贺教授,既然贺教授还能从厂子里拿火柴盒回去糊,说明柴厂长至少对他没恶意。
“是啊,我特意来找他的,我从省大生物系找到了他的档案,据说他家有一处老宅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见到了他。柴厂长你知道的,我们养殖场主要是养鸭的,我听省养鸭场的曹科长说,当年贺教授在省养鸭场主持过一个饲料的研发工作,但做到一半,就遇到了变故,这个事自然也就中断了。我今天来找贺教授就是想请他去我们厂子里研发饲料。”
柴厂长吃惊地看着余思雅:“你们要开饲料厂?”
余思雅点头:“是啊,工厂用地都已经看好了,也跟县里面报备过了,等月底就开始建厂,机器的事我也找了机械厂的田主任,现在就差配方了。贺教授这样的人才糊火柴盒真的是一种浪费,如果柴厂长认识贺教授,还麻烦你帮我劝劝他。”
柴厂长不意外余思雅能看出他跟贺教授有关系。思索了片刻,他扯了个有点难看的笑容说:“我家小时候就在中华家的隔壁,他从小就会念书,18岁就因为成绩优秀被学校里的教授推荐出去留学,一走就是好些年,后来还带了个漂亮媳妇回来,在省大教书做研究。我也进了厂子里当职工,就没什么往来了。再见面是去年底,他带着爱人回来,我看到他的时候都不敢相信,你知道吗?他其实就比我大了三岁,可现在看起来却比我老了十岁不止,你能相信吗?”
余思雅默默摇头。面前的柴厂长穿着体面,已看就是个中年干部,可贺教授已经像个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看起来就像是两代人。生活的磋磨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柴厂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他当年是被他资助的学生举报的,所以他对省大的心结很深。后来省大邀请他回去教书,当年的房子也还给他,但他不愿意回去。除了这个因素,就是他的爱人现在的状况很差,不能见陌生人,连见了我都害怕。余厂长,你的事迹报纸、电台都讲过,咱们省城人民也都清楚,我也知道你是个一心为民富有正义感的好干部,我也希望中华能去更好的岗位发挥他的能力。可他家现在这种状况,恐怕实在是不合适。”
柴厂长这番话情真意切,余思雅有些触动。但他不赞同柴厂长的:“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阿姨如今这个状况,整天关在屋子里,生活环境也很差,两个人都看不到希望,这样下去对他们没好处。有了钱,他才能给阿姨住上更明亮舒适的房子,更好的食物,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也是很重要的。恕我直言,他们这样,无异于慢性自杀!”
余思雅想说请心理医生给贺教授的爱人看看,可现在国内哪有什么心理方面的专家啊。这个事只能靠他们两口子慢慢走出来,用时间去抚平创伤。
柴厂长有点触动,又有点犹豫:“这……”
余思雅向他保证:“柴厂长,要是贺教授愿意去我们那里,我给他单独建一座离厂房几百米远的小院,他们夫妻单独居住,谁都不会去打扰他们。他可以在房子周围种花养狗,平时吃的也有食堂,他只需要去打饭回去就好了。物质上绝不会亏待他们,我想这样的环境对阿姨的恢复也比现在这样强吧?”
柴厂长感受到了余思雅的诚意,并基于对她人品的信任,终于松了口:“我帮你劝劝他,但我不敢保证。”
“这就够了,谢谢柴厂长。”余思雅感激地说。
——
第二天中午,柴厂长拎了半只烧鸡敲响了贺教授家的门。
贺教授给门拉开一条缝,见是柴厂长,脸上凝重的表情明显松懈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带东西吗?”
柴厂长自顾自地推开门进去,将烧鸡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桌上摆着的两碗玉米糊糊和一盘没什么油水的青菜,眉头皱了起来:“你们就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