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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雅心潮澎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一样的,她大致知道历史的脉络和发展方向,虽然很多办法稍微那么超前了一些,但也大致在发展的范围内。

可路明惠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真正的勇者,明知前路艰险,布满了荆棘,仍然放弃了面前的坦途,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未知的路。她跟小岗村那些籍籍无名的英雄一样,都是这个时代的先行者。

正是有了许许多多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宁愿拿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做赌注,勇敢地踏出这第一步,才会有后来无数个奇迹,也才会有我们更美好的生活。

这一刻,路明惠在余思雅的眼睛中仿佛发着光,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她没法说不。

“路主编,我没有意见,但这个事需从长计议,走吧,去我办公室,咱们俩好好聊聊。”余思雅心里有了决断。

外面实在太热了,路明惠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

两人坐公交车去了余思雅的办公室。

余思雅让林红旗倒了凉开水上来,然后关上门,单独跟路明惠谈。

“路主编,如果要做这方面的报道,咱们不能一下子上来就直接写这件事,前面得做个铺垫,尽量能够引起大家的共鸣。后续再将话题引导到小摊小贩这件事上,这样大家会相对更容易接受。”

路明惠放下杯子,笑看着余思雅:“余总,我就说你是天生就吃咱们这碗饭的嘛。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思路还这么清晰,不服都不行。”

这可不是她敏锐,是后世花样繁多的宣传手段、营销手段,层出不穷,没有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的。耳闻目染,她多少也会一些好不好。

“行了,你别花样夸我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的案例?”余思雅认真地看着路明惠问道。

路明惠想了一下说:“还真有一个,是个25岁的女知青,爱人也同是下乡的知青,去年被洪水冲走了。她带着孩子回来,每天就背着孩子到处给人洗衣服、做饭,只求给几把米就行了。可是春天的时候,小孩生病了,没钱医治,她不得已将手伸向了别人的口袋,被抓住拘留了几天。出来后,家里人觉得她给家里丢了脸,更不待见,让她把孩子送人,再找个对象嫁了,她不肯,矛盾闹得很大,她又无处可去,再次踏上了偷窃这条路。公安同志说起来她都觉得心酸,教育都不知道怎么教育,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生病饿肚子不管吧。”

余思雅心里涩涩的,这只是苦难的一角,是无数没有着落的年轻人的一个缩影。他们不是没想过努力,不是不愿努力,而是没有机会让他们努力。

“就她和胡祥吧,两个人,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一个是母亲生病的未成年。两人都很具有代表性,而且是弱势群体,更容易引起人的共鸣和怜悯之心。”余思雅深谙人性。很多人都有怜弱之心,这样以来,即便他们做什么,大家也会宽容很多。

路明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会儿我就回去写报告,就写他们俩的故事,然后留个悬念,下一次再写他们的出路。”

路明惠已经安排得很好了,余思雅没有意见:“那就辛苦路主编了,能告诉我这个女知青的姓名和住址吗?”

路明惠从本子上撕了一张纸下来,递给余思雅:“我得回去了,争取早点写出来,过审后送去印刷厂。”

“嗯,天气热,再喝点水吧。”余思雅知道路明惠赶时间,没有留她。

等路明惠走后,余思雅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女知青的家。她父母是纺织厂的,现在就住纺织厂的家属楼里。

纺织厂是老厂子了,建国初就成立的,家属楼也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当年还光鲜亮丽的巷子经过时光的反复揉搓,变得破败不堪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纺织厂也像个垂暮的老人,失去了当年的风采。

余思雅踏进小巷,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阿婆在门口洗菜,水直接流到街上。

余思雅踩着干燥的地方走过去,笑着问道:“阿婆,请问宋敏丽家在哪里你知道吗?”

“你找她?”阿婆抬头,上下打量着余思雅,浑浊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和好奇,“就再往前走,电线桩子再往前左边第五家。”

“谢谢阿婆。”余思雅客气道谢,在阿婆好奇的目光中往前走去。

走到阿婆说的那户人家,余思雅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手上都是茧子的女人背着个孩子从屋檐下搭建的一个矮小的窝棚中出来,那窝棚非常小,只能摆一张床,而且比余思雅还矮,只能弯着腰进去。

女人低垂着头,手里拎着个破桶,瞧见门口站了个陌生人,她也没问一声,漠不关心地从余思雅身边走过。整个人像是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