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半灵回了凤栖宫,宫女们忙碌着为她换上了专用于太庙祭祀时所着的皇后冠服,又扶着她坐上了凤舆。
凤舆外皆涂以红漆,绘金云凤纹,内置一黑漆描金莲蝠纹宝座,宝座左右各有一尊神兽。一抬凤舆需要十六名轿夫合力才能抬起,每当行走时,悬于凤舆顶端的两排小型铜制编钟发出清越玎珰的声响。
大内唯有皇后与太后方可乘凤舆,是太/祖时便定下的规矩。不过凤舆出行实在不便,也只有祭祀或是重大节礼的时候才会用到,平日皇后太后以四人肩辇代步居多。
余下皇嗣和高位妃嫔,只能坐双人肩舆在大内出行。而立有大功的臣工和皇室近贵,只有在皇帝恩旨特许下,才可在大内坐双人肩辇行走。
所幸齐半灵坐着凤舆到达太庙的时候并未来迟,而宗室亲贵和文武臣工则已分别照着爵位和品级的高低依次候立在太庙外了。
太庙是当年太/祖亲自督建而成,足有九丈高,庙顶以青绿琉璃瓦就而成,自下而上看去,仿若直入天际。
在亲贵臣工的注视下,齐半灵被两个宫女扶着上了轮椅,又由一个女官亲自推着朝太庙内行去。
礼部众人随着位列内阁的礼部尚书林伯远恰好被安排站在越王身后。
礼部右侍郎蒋英和他身侧的左侍郎郑绥差不多的年纪,长脸钩鼻,细长的双眼远远瞅着行动艰难的齐半灵,又偷偷瞄了站在最前头人高马大的越王一眼。
他心念一动,轻叹道:“唉,也不知陛下如何想的,这样一个连行动都有所不便的女子,怎堪为后!”
礼部尚书林伯远就站在他前方,闻言锁紧眉头低声斥他:“噤声,太庙重地,岂由得你肆意评价新后!”
蒋英心知这位林阁老向来是外厉内荏的,可不怕他,只笑道:“祭祀大典又未开始,阁老何必如此恼怒?再者说,我们礼部掌国之嘉礼,皇后册立涉及一朝根本,我等食君之禄,怎的说不得了?”
林伯远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被他这席话一噎,愣了一下才沉声道:“话是这么说,可现下是你该说话的时候吗?”
蒋英不以为然,打算开口回击,却听到身边的左侍郎郑绥突然开口道:“蒋大人若是对新后心存不满,早可以写折子上达天听。今儿是太庙祭祀的大日子,众目睽睽的,蒋大人却无故提起这一茬,难免叫人误以为蒋大人公然嚷开是为了讨好权贵。阁老如此说,也是为了蒋大人声誉着想,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在附近的大都权贵各部官员哪个不是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条了,早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听郑绥这么说了,若有似无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蒋英身上。
蒋英只觉得脸上一烫,忍不住狠狠瞪了眼郑绥低声反驳:“郑大人,谁人不知新后的父亲曾于你有知遇之恩。你要回护新后自去回护好了,何苦朝我身上泼脏水?”
他又忆起了什么,狠狠瞪了郑绥一眼,“对了,听闻新后尚在襄武时,和襄武县令洪瑞成有龃龉。你回大都复命后顺带着参了洪瑞成一本,还拿洪瑞成的儿子言行无端作由头,让洪瑞成被抄了家拿回大都待审。如此深沉的城府,在下自愧弗如啊。”
郑绥微微一顿。
正如蒋英所说,他的确一回大都便面了圣。
他还记得那日自己先提起洪瑞成之子竟患了花柳病时,陛下并未多说什么。
想起那日他悄悄随在洪瑞成身后看到洪瑞成对着齐半灵咄咄逼人的样子,他犹豫了半刻,还是把自己到襄武当日所见一一回禀。
可他刚讲到洪瑞成为难新皇后,还未说到襄武近郊的疫区时,陛下却忽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