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汽油林溯雨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每次一看到林溯雨不说话若有所思地出神时,他都会本能想到几年前那个和往常一般无二、有着蓝天白云的下午,林溯雨坐在人头攒动的教室里,漫不经心用笔杆一下、一下敲着桌子的画面。

虽然从那之后,林溯雨就仿佛把心里那头凶兽彻底关进内心最深处的地窖里,人际交往也好,上学念书也好,一切一切都表现得与正常人一般无二,时间一久,甚至连罗筱都开始淡忘过去那段并不算太美好的往事。

直到现在,他从林溯雨的神情中,再次察觉到了被压抑在笑容背后的那股“强烈渴求这某件事或者某个目标以至于不管是踩在规则边界线还是道德灰色带通通都不在乎”的疯狂感。

他不放心地再次询问道:“真的没事?”

林溯雨满不在乎道:“没事没事,我身体健康得很,饭都能吃下三碗呢。”

完了,他还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突然这是咋的,想当我老妈子啦?这么想要分一些爱和关怀给我的话,要不你把你这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帅脸送给我呗?我一定会感动到哭起来的。”

罗筱:“……”

白担心这个二货了!!

为帝都输送的血液使得这座曾经的文明古都发展迟迟处于滞后阶段,过于严重的两极分化使得城市内呈现出完全两样的风景,如同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面隔断出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背着大包小包、满眼疲惫的打工者在火车站内如同一道洪流般顺着指示牌的方向被裹挟着移动,呛人的烟味与发酸的汗味弥漫着整个车厢,哪怕下了悠悠晃晃的火车,那股浓重的味道也似是刻入骨髓一般挥之不去。在这如同蚂蚁迁徙的密流中,两个戴着口罩、拖着大行李箱的少年画风显得格外迥异,黑发的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低垂着,只看得见他细长浓密的睫毛不住扑簌。而金发的则是掩不住的好奇,正兴致盎然地打量着这画风过于朴实的火车站,一股猴子下山的兴奋感连口罩都掩不住。

“筱筱,第一次来汴州,感觉如何?我来采访一下你的心情。”

这么说着,林溯雨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怼到罗筱面前,一本正经道。

罗筱别过头去,眼睛中流露出不忍直视的无语感,下意识把脸上的口罩又往上拉了拉。

太丢人了……这家伙没发现周围好多人都在看他吗?

罗筱的黑发还算是中规中矩,而林溯雨那头灿金发——绝对是人群中最瞩目的灯泡好么!

这长达十五个小时的火车旅程中,两个人都已经被围观到麻木了,尤其是同车厢呼朋引伴的大妈们,没事儿就拿瓜果给两位弟弟投食,一边投喂一边还夸他们“小伙儿长得真俊”,林溯雨这皮厚的竟然还一边乐呵呵地把东西都收下了,转头就把这些都送给了从别的车厢来围观的小朋友——原因是瓜子儿嗑多了会发胖。

被罗筱盖章为“还没当上偶像就已经背了沉重的偶像包袱”的林溯雨在这方面意志力极为惊人,说不吃零食那就是真的不吃。

结果就是这群小孩儿回去喊了更多小孩儿过来围观,林溯雨倒也不嫌吵闹,竟然还带着一群平均刚上幼儿园的娃开起了茶话会——要不是火车上不方便追逐打闹,怕是他能直接带着小孩儿排一出舞台剧。

而一直躺在自己床铺上看书的罗筱则被悄咪咪凑过来的小姑娘吧唧了好几口,小姑娘亲完了还傻乎乎地对小哥哥笑了起来,露出了掉了两颗门牙的漏风牙齿,完全不在意罗筱那张可以冻死人的冰山脸,黏着冷脸的小哥哥就是不松手。

——最后是哭天抢地地被她的老娘强行抱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