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交给我?”
盛言楚心?神一晃,往日的伶俐口齿到了这立刻变成不知事的毛头小子?,李老大人的一番话就跟寒冬半空中突然?挂起的炎炎骄阳,热气蹭得一样从后背速速延伸至脑门。
臊得慌,盛言楚下意?识想挠头,却见?自己的手还握着华宓君细细的指尖,袖口轻轻刮着华宓君的手背,华宓君僵得动不了,精致的小脸上现出两团娇羞的红云。
李老大人好整以暇地松开?覆在二人之上的老手,盛言楚脑子?里还在想着李老大人的话,心?乱如麻间盛言楚用力地攥紧五指。
“疼…”华宓君蝇蚊般叫喊。
盛言楚心?砰砰骤跳,忙倾身拉起华宓君的手查看可有碍。
华宓君平日练剑武拳,手掌不似寻常姑娘家白?嫩软滑,但平日里因保养得当,一双手纤纤如青葱,而这似玉笋的手掌心?处此刻落了一道红印。
正是盛言楚不小心?挠上去的。
“还、还疼吗?”盛言楚附身吹了吹,指腹置于上轻揉了两下。
华宓君咬唇不言语,伸着手任由盛言楚拿捏着,若这时候盛言楚抬眸去看,定能看到华宓君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久久不见?华宓君回应,盛言楚抬起头,正巧撞见?小姑娘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端睨着他。
华宓君脸很小,眼睛却很大,即便是不说话,菱形的粉唇也无时无刻给拥有这姣好唇瓣的主?人带出三分笑。
比之当年在静绥码头华宓君冲他那股肆意?张扬的露齿笑,今日的华宓君要比那一回恬静很多,盛言楚微扬起头,唇边喜色铺开?。
小姑娘没哭,想来是愿意?嫁给他的。
李兰恪恼他在瑶山寺簪花留情,他只当李兰恪胡搅蛮缠,应玉衡说华宓君倾心?于他,他亦以为是玩笑话。
可今日此情此景,李老大人的忠托,华宓君的羞人答答,还有…自己胸腔那颗如擂鼓般跳跃的心?脏,无不在昭告一件事,这段情早已萌芽生根。
只他没经验,一直没发现罢了。
……
从李府出来时,盛言楚满面春风,步子?跨得都比平时大,跳上马车,盛言楚掩不住好心?情,高声吩咐车夫:“走快些——
”
他得回去跟他娘还有然?舅舅说喜去。
他盛言楚要成亲了!
“成亲?!”
程春娘惊愕的下巴都歪了:“楚儿,你你你…和谁成亲?”
盛言楚脱下沁出汗的外衫,大马金刀地坐在炕榻上。
“和华家大小姐,娘,你见?过的,就李老大人的外曾孙女,闺名宓君。”
程春娘顿了下,张嘴惊呼:“竟是她——”
月惊鸿曾在贡院被华宓君错认过,谈起华宓君,月惊鸿有一肚子?的话说。
“会?试放榜时,她误以为我是楚哥儿,喊我与她同?坐轿撵,换做其他闺秀小姐,定不敢这般大胆,见?认错了人,她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问我楚哥儿为何没来看榜。”
程春娘对华宓君的印象也挺深,就是因为太深了才觉得不可思议。
“楚儿,她、她是大小姐,为啥要嫁到咱家来?”
“是啊,”不过,月惊鸿更好奇另一问题,“楚哥儿,你什么时候和华家大小姐勾勾搭搭上了?还悄无声息地要将人娶回家,你小子?够有种?的哈。”
来盛家久了,月惊鸿渐渐敞开?心?怀和这对母子?相处,说话间倒不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
盛言楚幽怨地瞪了眼月惊鸿,扭头和程春娘说话:“此事说来话长。”
儿子?一进门就说要成亲,程春娘是又惊又喜,此刻人还搁天上云彩中飘着呢。
“你长话短说。”程春娘端来一个小杌子?坐在炕头,急躁地催促,“快说快说,娘听着呢!”
月惊鸿盘腿坐到炕对面,盛小黑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纵身一跃跳到盛言楚怀中盘着身子?睡起觉来,就连盛允南都歇了院里的活,揣着两只手倚靠在门口盯着盛言楚看。
一时间,盛言楚就跟升堂跪下的囚犯,三双六只眼睛觑着他,他慌得口不择言:“自然?,自然?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李老大人成人之美才将华小姐嫁给我。”
“哦”月惊鸿带头起哄,“来京后,楚哥儿你除了和大前门客栈的书?生吃酒论诗,要么就呆在家里不出门,华小姐是闺中女子?,她平日里出个门身后都要跟着一大帮丫鬟小厮,试问你们俩这样是如何做到情投意?合的?莫非—
—”
月惊鸿手抵住下巴,笑得暧昧:“莫非你早在来京前就对华小姐有了倾慕之情?”
“胡——”‘说’字愣是咽在喉咙里没出来。
盛言楚这十几年来接触的女子?其实不少,凄惨卢婧柔、恶毒桂清秋、贤良林红薇、跋扈华琦云,比华宓君貌美的女子?他也接触过,比方?程以贵的未婚妻崔方?仪、梁杭云那两个绝色的双胎妹妹……
然?这些人都没能让盛言楚动心?过,华宓君和很多闺阁女子?性情都不同?,她敢咧嘴放声笑,能在外边和他光明磊落地说话,爱闹爱玩,还爱哭…针线活一塌糊涂,却能双拳捶打壮汉……可就是这样的姑娘愣是在盛言楚心?房烙下重重一笔印记。
盛言楚骨子?里终究不是少年,虽说这些年他行事越发的和嘉和朝十几岁的孩子?相符,可于姻缘面前,他心?底其实很排斥去娶一个墨守成规的姑娘。
不是说这样的姑娘不好,而是相对于他来说很无趣。
他也许会?和这样的姑娘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但谈到交心?,他觉得华宓君这样大咧豪放的女子?更适合他。
华宓君喜了会?笑,怒了会?气,不像那些大家族常年桎梏在四?角之下的姑娘,一举一动循规蹈矩,这样的女孩子?太过定制化,他若与这类女子?相处一辈子?,他觉得他会?疯。
还是华宓君好,有血有肉有个性,对他也不错,只有一点?,华宓君每每见?到他总喜欢调戏他,那一声声‘小书?生’喊得他心?窝痒痒……
“说啊——”月惊鸿揶揄的抬起手敲桌子?,“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程春娘是过来人,见?儿子?耳朵尖红得滴血,当即心?下了然?——儿子?喜欢华家大小姐。
盛言楚将脸埋进盛小黑厚厚的毛发里,闷声说话:“我跟华小姐很久之前就认识了,来京时,我曾在咱们搭乘的船上和她见?了一面,后来在披荆山换船,我、我跟她又说了会?话,之后李老大人喊我去他的船舱下棋,华小姐次次都在的…”
程春娘嘴巴愕然?张大成圈,忽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敢情你俩早就眉来眼去了?”
“可以啊楚哥儿…”月惊鸿笑容
放大,“原以为你是个只顾读书?的愣头青,我跟你娘这段时间还铆足了劲地替你寻摸周边人家的好姑娘,没想到你小子?心?底早就有了佳人。”
盛言楚羞得整个人恨不得钻进盛小黑的皮毛里,滚烫的脸颊和呼出的热气痒得假寐中的盛小黑不舒服的左扭右扭。
盛小黑想跳下炕走动,盛言楚怎肯独自一人坐那接受娘舅二人的‘逼问’,盛小黑一起身,盛言楚身子?立马扑了过去,别说脸栽在盛小黑的毛发中,盛言楚半边身子?都卧在盛小黑怀里。
“不许走。”
盛小黑现在就是他的遮羞布,他哪里肯放手。
盛小黑嗷呜一声,委屈巴巴地趴在炕上纹丝不动。
总憋着不说话不成,心?头羞赧散去后,盛言楚抱着盛小黑睡得迷糊的头坐起身。
“…娘,然?舅舅,我跟华小姐在这之前并无逾越之举,顶多就游街的时候她替我簪了状元花…后来琼林宴踏青,我在大瑶山和她巧遇,瑶山寺那边的花娘你也看过,这些时日开?得正好,我便取了两朵还了华小姐当日的簪花之情…”
程春娘激动地捂住嘴,眨眼看向月惊鸿:“哎哟,我儿开?窍了,都知道还姑娘人情了!”
月惊鸿从来没见?过盛言楚这幅扭捏不安的模样,这会?子?看到了自然?要好生逗一逗:“连花都簪上了?嘁,还说你俩之间没猫腻,谁信呢?”
盛言楚一口气猛地提上来,见?娘、舅二人皆摆着看热闹的嘴脸,他顿时绷紧了唇角,耐不住程春娘一个劲地打听,盛言楚只好硬着头皮说:“左右这亲事我点?了头,李老大人让我回来问问娘的意?思——”
话还没落地,程春娘就嗯嗯点?头:“娘乐意?啊,那小姑娘我又不是没接触过,先前在船上那段时日,她一口一口婶婶喊得我骨头都酥了,只可惜她家门高,不然?我早就厚着脸皮将她要过来做义?女了。”
一说义?女,程春娘这才想起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楚儿,你有跟华小姐说过继子?嗣的事吗?”
月惊鸿皱起眉头:“华小姐有李老大人护着,她又是那样娇矜的女子?,她肯让你将孩子?过继给你义?父?”
程春娘脸
色转忧:“这事你得提前和李家人说好,别到时候闹得两家亲事做不成便罢了,还交了一门恶仇。”
盛言楚挺直腰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盛小黑乌黑锃亮的毛发,温言道:“这事我跟李家说过了。”
“李家咋说?”程春娘紧张地看过来,月惊鸿亦敛起笑容觑着盛言楚。
“这桩亲事是李老大人先张口的,既他老人家求得我,那我放话要过继子?嗣的事李家当然?会?答应。”
盛言楚脑袋抵小黑背上,淡淡道:“李老大人相中我,其实是无奈之举。”
“咋?”程春娘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