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能吧?”
门前站着的助教有些发懵,笑容也僵在脸上。
“是不是哪里有点什么误会?”
“是误会啊。”
霍峻冷淡一哂,目光在办公室里转过一圈。
“所以我今天家都没回――专程来学校一趟,为这位举报人释清误会。”
办公室内集体默然。
这会儿即便是个傻子,也看得出霍峻是来者不善了。
谁都不想开口出声,做那个背黑锅的。于是没一个说话,只关系亲近的互相拿视线交流。
霍峻见办公室里死寂,也不在意,低声一笑。
“虽说是匿名举报,不过这个时代,诸位也明白,没有什么信息是真正的秘密。至少对我来说,拿到这个举报人的名字真的不难。不过既然是误会,我们心照不宣,就此揭过――下个周末,是我和秦秦的婚礼补办,邀请大家同去参加,这是邀请函。”
霍峻说完,从身后门外的人手里接过递来的一沓邀请函,随手往旁边桌上一搁。
“敬请莅临。”
言罢,霍峻微一躬身,拉住秦可的手,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众人慢慢回神。不少人脸色有点不好看。
“搞什么,这么凶。”
“就是……又不是我们举报的。”
“我看是特意来要彩礼钱的吧,莫名其妙,不去又显得心虚似的。”
“呵呵,还真有可能。”
“……”
众人正议论着,站在门边,已经拿起邀请函打开了第一张的那个助教脸色微变。
须臾后,她犹豫着开口。
“你们别说了。”
“啊?怎么了?”离着近的一个男助教撇嘴,“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我看分明就是来蹭彩礼钱的。”
“……”
那助教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张邀请函,白色磨砂质地,金丝滚边。
“刚刚我就觉得秦可她老公有点熟悉,看到邀请函上的婚礼地址我才想起来……”
话间,邀请函已经传开。
几秒后,有人惊呼了声:“卧槽,霍、霍氏的那位!?”
“…………”
捏着那张邀请函,想起自己方才说的彩礼钱,不少人脸上一阵滚烫。
与此同时,楼外。
秦可无奈地说:“你今天来学校里,就是为了给我拉仇恨的吧?”
霍峻:“我只递了邀请函,什么都没说,更没强迫他们去。”
秦可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霍家的邀请函,谁会不去?”
“那就是他们的选择了,这你不能怪我,秦秦。”
“可今天之后,我在学校里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了――这才是你想看到的吧?”
霍峻一哂:“不然怎么办?我家秦秦,难道还能让他们当没背景又太优秀的小新人,随便欺负么?”
秦可目光一闪。
“……真是他们中哪一个举报的?”
霍峻迟疑了下。他看得出秦可的失落,伸手轻揉了下她的长发。
“我从来不误伤,也不冤枉人。”
“我认识他们还没多久……”
“人心一贯如此,秦秦,你其实也知道的。”霍峻慢慢牵住她的手,“这世上从不乏热爱损人不利己的小人。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无能,而只会死死盯着那些比他们优秀的存在――甚至处心积虑地想把那些优秀的人拉下来。只可惜啊,这样的人往往只是泥土里卑微又扭曲的蛆虫,所以它们不明白――就算熊猫下来了,国宝的位置照样和它们没关系啊。”
“……”
秦可原本还有些心情阴郁,却被霍峻最后一个比喻逗得莞尔。
她仰起脸看向霍峻。
“听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
霍峻垂眼,低声笑。
“当然有。你说的对,我就是想让你只做那个被他们捧着的孤家寡人,最好只有我一个人离你最近,这样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到你的全部、得到全部的你。”
霍峻伸手环住女孩儿,低下头去吻她的唇,轻声呢喃:
“――在你身上,我一直是个疯子,你知道的,秦秦。”
秦可迟疑了点,最后还是放任私心战胜了理智,她没有躲,反而迎上了这个吻。
亲密的唇间逸出她软声的笑。
“……当然。”
“我一直都知道,霍峻。”
补办的正式婚礼前,单换装试装,就折腾了秦可整整一天。
最后把秦可逼得急了,见着霍峻几乎都要忍不住扑上去咬人。还好有言安在――作为曾经被原样折腾过一遍的先驱者,言安把秦可安抚下来,还亲传了怎么样在化妆阶段睡过去还不会惹恼化妆师之类的经验。
这样折腾了几天,婚礼终于正式到来。
这次发出去的邀请函太多,霍家主楼的宴厅都安排不下,索性便在楼前几百平的大草坪上,布置了露天场地,洁白与浅粉淡紫的气球扎了无数,点缀着满眼可及的地方。
霍家的所有佣人也都换上了白色的西装与小礼服,来来回回地穿梭在被他们领进场的客人之间……
上午九点整。
所有宾客落座。
专请的指挥乐团奏响了婚礼的乐声。身着婚纱的秦可在言安的陪伴下,从高大的缠绕着白纱与绸带的鲜花拱门下踏上红毯,走进场中。
穿着白色小西服的花童们站在长长的红毯两旁,以篮子中的浅色花瓣洒向天空,迎接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的新娘。
宾客实在太多,红毯也实在太长,从最后一排客人走到台前几米时,指挥乐团那长长的乐章都已经到了高|潮环节。
霍峻原本一身笔挺西装,站在台上主持的霍景言身旁,到此时也终于按捺不住。
他几步下台,便来到秦可面前。
“嚯,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猴急的新郎呢。”
言安扶着秦可的手臂,压低了声音笑着打趣。雪白的头纱下,秦可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有些无奈又羞恼地了霍峻一眼。
“连这个场合你都……”
“我们的婚礼,管他们那些礼教俗规做什么。”
霍峻眸里的笑意藏不住地满溢出来。
他伸手,从言安那里,小心地接过秦可的手,然后紧紧地攥进掌心。
言安小声:“嘿,新郎官,轻点握――把我们新娘子的手捏肿了,待会儿戴不上戒指,可有你哭的时候。”
“言安姐……”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秦可的脸皮儿早就薄到了极点,实在是受不住言安的打趣,忍不住轻声告饶地出口。
“好啦。”言安笑了起来,“看在我们可可的份上,饶了这个没礼数的新郎官――两位新人,上台吧。”
“……”
霍峻躬身,为秦可轻轻提起长得曳地的婚纱裙角,两人前后踏着红毯走上台。
主持的霍景言已经几言带过霍峻这“下场抢人”的行为,趁着两人上台,推到牧师宣读结婚誓词的步骤。
“霍重楼先生,你是否愿意接纳秦可小姐为你的妻子?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
霍峻一字一句地说完,向前微微俯身,到秦可耳边――
“无论作为霍峻还是霍重楼,我都愿意。”
“……”
秦可无声地握紧了他的手。
牧师笑容微僵――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次,敢在牧师宣读的结婚誓词中间说悄悄话咬耳朵的一对新人――等霍峻退开身,他才连忙转向秦可:
“秦可小姐,你是否愿意接纳霍重楼先生为你的丈夫?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秦可点头。
“我愿意。”
“……”
总算没再出别的幺蛾子,牧师心里长松了口气。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再次恢弘奏响的婚礼进行曲下,两个穿着洁白的小天使装的孩子从台下上前,每人手中拿着一个戒指盒。
两只盒子打开,成对的结婚戒指在阳光下微微熠动。
秦可拿起那只男士戒指,为霍峻戴上。往事历历如烟,从她眼前闪掠而过,她指尖微抖,慢慢将戒指推至无名指中段。
“紧张么。”
耳边一声低哑的笑。
“……”秦可心里微恼,面上竭力绷着,“老夫老妻,有什么……紧张的。”
“那你真厉害。”霍峻拿过那只女式戒指,趁势俯到她耳边,几乎要吻到她的耳垂上,声线喑哑带笑。
“我要紧张死了,秦秦。”
“……!”
秦可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颊,被这话声撩拨,那嫣红更是几乎要蔓延到细白的颈子上去了。
秦可正要说什么,霍峻却突然退开了半个身位。
他右脚向后一提,膝盖弯下,单膝跪在了秦可面前。
秦可一怔。
连旁边主持的霍景言都没跟上反应,过了两秒才蓦地回神,拿起话筒,看着两人笑道:“我们的新郎是不是太紧张,忘了自己度过求婚环节了?新娘已经宣读过结婚誓词,你现在可以把她抱进怀里、名正言顺地为她戴上婚戒了。”
霍峻垂眼,低笑。
“不,我只是有话要对我的新娘子说。”
他拿起戒指,举在两人一上一下的视线中间。
“这是我欠你的一场婚礼,但它对我来说,又有最不一样的意义。”
“你最了解我了,秦秦。你知道我所有的缺点、知道我最丑陋又狞恶的一面,很久以前,我看你,就像是从污泥里最肮脏的角落看最纯净洁白的光,那时候我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我能站在你面前,我能把你抱进怀里,我能亲吻你、能拥有你。”
“是你走到了我的世界里,你把一切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而我不曾变、也不会变。我仍旧是那个会跟你约法三章但会忘了遵守的疯子,是那个为了你不顾一切的疯子,是那个偏执讨厌、狰狞可怖的疯子。”
“这样一个疯子,你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这番过于“别致”的自我剖析,唬得婚礼现场所有宾客愣住了。
场上的新娘却好像是最不意外的那个。
她笑着,眼角都弯下来,像是漂亮的月牙那样。她把自己的手伸到那戒指前,却轻歪了下脑袋,问:
“疯子先生,你有给过我选择吗?”
“……”
霍峻笑了。
“从你选择踏进我的世界的那一秒开始――没有了。”
他抬手,为他的女孩儿戴上戒指。
而在他起身的时候,女孩儿倾身,上前抱住了他。
“无论有没有,我的答案没变过。”
秦可轻声,听耳边两人的心跳慢慢重叠――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