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施子真再度冷哼,让她明白,至于。
她幻化出来的人形看上去光鲜靓丽,在施子真眼中却一直是个破抹布吗……她有些窒息。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施子真半晌才说,“把我带来的汤喝了。”
凤如青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有一个十分熟悉的小罐子,她慢慢走近,打开之后,低头嗅了一下,连香气都盖不住浓重的血腥味。
凤如青满脸抗拒,“师尊,这是……”
“喝了!”他用命令的语气,凤如青总想和他吵,可他吼完之后,便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虽然他很快便察觉不妥松开了,凤如青心中却一跳,也不问了,直接就着罐子屏息都喝了,放下罐子道,“这黄泉阴煞太重了,师尊你快些走吧。”
施子真见她都喝了,这才抿了抿唇,再没有说什么,提起罐子便迈步朝着外面走,没有一丝留恋的样子。
凤如青一直送他出了黄泉,施子真御剑而起之前又停下,回头对她道,“不能再受伤了。”
凤如青点头如捣蒜,“师尊你放心,我保证,我发誓!”
施子真这才御剑而去,凤如青深深叹息一声,一转头,便见身后站着岑商。
“那位是大人的师尊?”凤如青也不隐瞒,点头之后又笑了笑,“是我师尊,也是我爹。”
亲爹啊。
她率先进入黄泉,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岑商却站在了黄泉的入口,看向施子真消失的方向。
果真如她昔年所说,酷烈冰寒,人间绝色。
凤如青处理了整天的黄泉积压事宜,夜里敖乐生回来了,听闻了新任鬼君半神,顿时便热情的开始安排起来。
岑商被他拉着到处走,见他唾沫横飞处事却很妥当周全,便一直带着浅笑,跟着他到处看。
而凤如青却趁夜去了次妖族,她等了一天,宿深没有主动来找她,想来是一时半会不会来了,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趁夜到了妖族,直奔妖王殿,进入殿内之后,宿深与宿千柔正对坐在桌边说话。
桌上放着一沓妖族纯血女子的画像,凤如青一进去,宿千柔紧张地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凤如青,只有宿深笑着看向凤如青,对她招手,“姐姐快来,来帮我选选妖族王妃。”
凤如青脚步短暂地顿了下,片刻后又慢慢地走近桌边,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宿深的眼睛,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的伤心与难过,仿佛一夜之间,之前的苦恋和苦涩,嫉妒和疯狂都在他的身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又回到了最开始并未暴露出心思的那个时候,笑着叫她姐姐,守礼却疏离。
凤如青坐在桌边,今日她来的目的便是要做个了断,她不能再与宿深纠缠下去,这一次若是岑商自己不曾升为半神,当真死了,这件事便也不是受一次天罚便能结束的。
况且宿深性情偏激,她早知道,也不讨厌,总想着自己看着他,约束他,他又听话,不会出问题。
可她发现自己看不住,她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经营,去哄着去等着宿深长大到懂事,天裂之事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她不够细腻温柔,照顾不周他的情绪。
她不是个好伴侣,她不该碰宿深的。
索性如今年月尚浅,悬崖勒马至少来得及,宿深经此一次,也能领悟许多,便算是陪着他成长一段。
凤如青以为会面对宿深的崩溃和挽留,没想到宿深竟然真的成熟了一回,给彼此都留足了脸面,凤如青不知他是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她都看不出,也感知不出。
但这是最好的分开,不难堪,不难看,至少往后她还愿庇护妖族,宿深依旧可以跟她学东西。
凤如青在画册里面挑挑拣拣,最后也没有选出,“还是你自己来选,总要选自己喜欢的。”
凤如青顿了顿,毕竟王妃这件事,是终身伴侣,不宜草率,还要深入了解。
宿深笑得无懈可击,近乎纯真,“姐姐说得对,要深入了解才行。”
宿深说,“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便不留姐姐了。”
他起身,一副送客的模样,凤如青也没有什么好说,他已经先一步给了彼此体面。
于是她起身,朝着门口走,宿深在她的身后,待凤如青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他突然自身后伸手,盖住了凤如青的眉眼之间,最后抱了她一次。
“这一段路,我走得很开心。”宿深说,“本想……好好照顾姐姐,终究是我无能。姐姐,我没有后悔,你也不要后悔。”
凤如青慢慢点了点头,宿深又说,“姐姐,妖族的婚契一生只能与一人结下,你……将它还给我吧。”
凤如青只觉得宿深覆盖在自己眉眼的手掌向上,盖在她弥漫花纹的额头,接着她察觉到额头一热,跟随她经年的那花纹便消散在宿深的指尖。
“姐姐,走吧,别回头。”
回头他就忍不住了,忍不住要跪下求她,要卑微的低贱的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留住她,那真的太难看了。
宿深收回了手,在凤如青的后背用力推了一把,将她直接推出了屋子。
凤如青踉跄了两步站定,闻到了很浅的血腥味,但她想到宿深说的,便没有回头,而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宿深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含在口中的血终于喷出。浸湿了他华丽的前襟,与今日精心梳理装扮的长发。
伪装的表情破碎狰狞,青筋在他的额角和侧颈暴起,他泪水汹涌,却死死闭着眼睛,将自己钉在原地,不去追赶。
梦该醒了,他是妖族之王,他不允许自己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