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宴一个火球甩出来,却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落在君老爷子的身上,只是短暂地让他停滞了一下,丝毫没有伤到他。
君愉试图去扶倒下的历离,却因为他满身是血,太滑了,没能成功,最后她只是撑住了门,声嘶力竭地喊道,“爷爷!别!”
但是已经变成丧尸的人,又真的会听从亲人的召唤吗?
君老爷子手朝着历离抓过来的时候,君愉眼中漫上了绝望。
但是下一瞬间,栏杆的雕花突兀扭转了方向,它在瞬间伸展拉长,变成了一杆锋利的铁刺,直直朝着君老爷子的脑袋扎进去——
与此同时,方安虞和最后一个二阶丧尸的搏斗终于结束,他动了动嘴唇,心想着是谁杀了二阶丧尸,这太好了……接着垂下了头,意识终于崩塌,陷入一片黑沉。
天边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雷声响起来的那一刻,大雨瓢泼一样地落下,门外的所有丧尸都失去了指挥,有了短暂的静止,正在试图攀爬门的掉下去,摔在了丧尸堆里面,很快被踩踏。
君愉闭着眼睛,紧紧地抓着铁门的栏杆,她低低地哭起来,声音轻不可闻,带着心颤和绝望。
“呜……”君愉委屈得像是被抛弃的幼崽,天边的闷雷应和着她的哭声,她手下的铁门开始飞速地变形扭曲,从栏杆中生出尖刺,在门插的位置蔓延出了铁藤蔓,一寸寸地勾缠而上,将两扇铁门串联在一起。
君月月终于扔了手里的石墩,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看向君愉。
君愉微微地佝偻着脊背,她太瘦小了,衣服湿了之后,更是清瘦得脊骨像鱼刺一样的突出,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睫毛颤动下比雨水还大颗的眼泪。
她的胸膛只能挡住一小块地方,只够为历离挡住一小片天,让已经昏死过去的他的脸不被大雨无情地拍打。
她保持着这样佝偻的姿势,铁门在她手下不断地变换交织,密密实实地遮盖住了所有的栏杆缝隙,丛生的铁藤蔓一直从大门蔓延到旁边的墙上,勾缠住所有坚固的东西,转眼间摇摇欲坠的大门,就变成了无坚不摧的铁篱笆,彻底地将外面的丧尸隔绝了。
然而不仅如此,这篱笆上又开始丛生尖刺,足有两米长的铁刺串糖葫芦一样贯穿了挤在铁门周边的丧尸,将它强硬地推离铁门两米之外,一直到这铁门变成了一个像刺猬一样的东西,君愉才终于松开了抓着铁门的手,睁开眼看了一眼被穿在铁门上的君老爷子。
昏死过去之前,低低地说,“爷爷……我结婚了,你没能去……”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我好喜欢……
被偏爱的孩子,并没有因为偏爱就多长几两肉,小小的一只像狂风暴雨中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蛹无论被缠缚得多么严实,都终究会破开,只是君愉不想这样长大。
所有的危险被阻隔,大雨像是要洗去这天地间的污秽一样,下得疯狂,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寻找避雨的地方,甚至有人张开嘴,无论是躺着是站着,都去接雨水。
世界制造了他们,现在又给他们无尽的磨难,但是众人依旧像孩子爱慕长辈一样,毫无芥蒂地接受着它的馈赠。
君月月倒在地上,她的浑身撕裂般的疼,但是她还是第一个撑着地上的石凳站起来了,扶着一切能扶的东西,朝着车头颤巍巍地走去。
看到车座上的方安虞,君月月又瞬间以为他已经死了,她的心和外面的大雨一样冷,麻木地爬上了车座,试探他的鼻息抱住了他感觉到他的体温,君月月才终于放松了所有的劲儿,就以这种半跪的姿势,昏死在了方安虞的腿上。
几乎所有人都昏死过去了,即便是没有昏死的,也根本一个手指不想动,即便被大雨拍打,也连身都不想翻一个。
只有唯一一个站着的姬菲,看着满地和丧尸横陈在一起的众人,先把方安宴和历离君愉弄到了车里,接着又把车栏杆放下来,一个一个地把地上半死不活的众人给弄到车厢上去。
四周一片死寂,她一个人做着这些,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每次出任务之后,她都会想方设法地把死去兄弟的尸体带回去,再亲手埋葬。
她把人都弄上车,整个人都在肉眼可见地抖,深吸一口气,她抓住了方向盘,却突然间手腕被一根手指勾了一下。
姬菲转过头,就看到副驾驶上躺着的方安宴,正半睁着眼睛,朝着她看过来,姬菲转头看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不仅仅是雨水,还有她从几岁开始就不会再流的眼泪。
方安宴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话,姬菲听不清,凑近他才听到。
方安宴说,“别怕……我在呢。”
姬菲紧紧地搂住了他,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没有和那些尸体一起被埋在地下,她还活着。
“你还是这样……最好看。”方安宴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姬菲短暂的崩溃之后抹了抹脸,回到驾驶位准备开车,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至少能避雨再说。
但是从副驾驶坐回驾驶位的途中,姬菲突然间顿住,接着有些难以置信地把后视镜扳过来对着自己的脸……锥子脸没了,她做的那些微整也消失了,她又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这难道也是……异能?
可这算什么异能,她从前的那样子……姬菲想着想着,就看到后视镜里面的脸逐渐地变化,下巴拉长,眼角延伸,她又变回了锥子脸。
姬菲:……
算了吧,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别人变异都是各种能抗能打的,就她是个变脸。
她扭回后视镜,启动车子,朝着大楼的方向开去。
车子没办法直接开进去,她又开始一个一个地折腾,好在这会体力崩盘的人也有些恢复了点,好歹搭把手能自己走的有几个了。
等到把所有人都折腾进来,又从楼上抱了被子下来,分给众人,姬菲也已经精疲力尽,躺在了方安宴的旁边。
到处还都是丧尸的尸体,大楼侧面玻璃也都是碎的,大雨中院中被雨水割裂残败的射灯还在亮着,空荡荡地透着风雨的大厅里面惨白的白炽灯一夜没关。
所有人都几乎是昏死在这样堪称恶劣的环境中睡着,明天依旧生死未卜,但是他们此刻都抱着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圈起来,恨不能将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祈求这一夜的宁静。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们的祈求,在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将一切都冲刷干净,大雨就停了,世界一片寂静,裹在温暖被子里面的人,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一部分人是被冻醒的,一部分人是被饿醒的。
经过昨天一整天那样高强度的作战,所有人都哼哼唧唧的,有几个人直接像君月月他们一样,在昨天直接被激发出了异能。
不过都是些力量和速度上的变异,总体来说还是普通人比较多。
陆续有人醒过来,经过昨晚上一夜的休整,耗尽异能的几个人也陆续醒过来了。
方安宴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姬菲,将她往怀里抱了抱,就又闭上了眼睛,姬菲被他勒着腰醒了,昨晚上其实最累的就是姬菲了,但是她精神恢复的也很好,其实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过了一回,默默去了车上把淋了一夜,来的时候准备的一些应急食物都拎到了楼里面。
众人昨夜是真的连上楼爬上床的力气都没了,所以才在这大厅中睡了一晚上,但是现在他们恢复了一些,身上酸痛得厉害,也相互搀扶着上楼找房间去洗漱了。
要庆幸的是,这时候水电都没有停,他们洗漱还算方便,陆续有人上楼,方安宴抱着姬菲,突然间感觉到脸颊被亲了一下,他带着笑意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肌肉虬结皮肤黝黑的外国人,正用鼻孔对着他,企图撅着大厚嘴唇亲他的嘴。
方安宴三魂都被吓散了,“妈呀”一声,就掀开被子起来,被黑大汉给抓住了胳膊,拽得又坐下,然后这个形容实在是令人震惊的男人,就在方安宴惊恐的注视中,五官塌陷缩小,骨骼神奇地发生改变,最后变回了姬菲原本的模样。
方安宴惊魂未定地捂着小心肝,看着姬菲片刻之后无奈地笑了下,“你真是……”
姬菲拍了拍他的脸,开口道,“你哥哥没有变异,我昨晚一直在看着,对不起……”
姬菲对上方安宴的视线,诚恳道,“我是说对你哥哥开枪的事情,他当时眼球灰白,脸也掀开了,和外面的那些丧尸一样,我……”
“我知道。”方安宴转头看了一眼和君月月挤在一起的方安虞,他受伤的脸和脖子上的伤都没来得及处理,但明显也没有恶化,睡得很沉,呼吸绵长,他不是个丧尸。
“我猜想那是他的异能,”姬菲说,“变成丧尸,然后就不怕被咬。”
方安宴点头,“等他醒过来,问他就好了。”
他沉默片刻问道,“我确实想问,如果当时你看到变异的人是我,你也会开枪对吗?”
方安宴笑了笑,“我听你说过,你们出任务如果受伤太重救不了带不走却还没死的,都是由队长来杀了,你……”
“我会。”姬菲说,“我会把他们打死,然后想办法带回去,如果全部带不回去,就带回去一部分。”
姬菲说,“每个团员,在生前都填写了想要死去的地方,做雇佣兵的时候游走在生死边缘,我们会尽可能地帮着彼此达成愿望。”
方安宴点了点头,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姬菲却继续道,“如果变异的是你,我也会开枪,会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