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常在那张小尖脸上浮起了一层刻薄的笑,“可不,万般皆是命,今儿还不是我为主,她为奴。”
颐行进宫之初还有一身傲骨,但在遇见那么多事之后,也学会了忍气吞声。
她还是照着宫人的规矩,给云惠行了蹲安礼,“请善常在的安。奴才奉吴尚仪之命,来给常在送吉服。今儿是常在的喜日子,万勿因奴才克撞了喜气,常在往后还要随王伴驾,步步高升呢。”
这话善常在倒是爱听的,毕竟什么都不及她顺利晋位重要。
当初在选秀之时,要说厌恶,比起尚颐行来,更让她厌恶的是银朱。如今这位尚家的金凤凰既然做小伏低给她送行头,她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就饶了她吧。
一旁的宫女上前接过了托盘,善常在揭开盖布,喜滋滋地抬手抚触了一下吉服表面繁复的金银绣,一种油然的骄傲充斥了她的心头。
很多时候争个位分,也许并不是因为皇帝,而是为了延续这份荣耀体面。一个小小的常在罢了,就有如此华丽的冠服,不敢想象皇后的礼服,又是何等的辉煌不容逼视。
此时的善常在,终于摆出了一副端庄做派,只是一团喜气心里装不下,就粉饰在了颧骨上,派头十足地叫了声“来呀”,宫婢们立刻将她簇拥进梢间里更换衣裳。
交了差事的颐行到这会儿才松懈下来,原本这种送礼服的活计是应当有赏的,但在善常在这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她玉手一挥让她退下,她就高呼阿弥陀佛了。
不过这长春宫里的景致倒还不错,西边靠墙的地方长了一株高壮的琵琶树。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萎靡了一冬的枝叶也渐渐长出了嫩芽,那新生的叶子一簇连着一簇笔直竖立向上生长,树冠下层是墨绿,树冠上层则是嫩色的,迎着暖阳簌簌轻摇,连叶片上纵横的经络都像染上了微光。
其实如果没人苛待,宫里的岁月并不那么难捱。
颐行贪图安逸的性格,有时候支撑不起她的远大志向。在家的时候娇娇儿,在宫里忙前忙后跑腿办差,习惯了这种紧张的步调,受累了也可以扛一扛,可见人的潜能都是给逼出来的。
这时明间里传来一串脚步声,颐行忙转头看,善常在穿着她的蜜合色八团喜相逢吉服出来了,一顶银镀金嵌珠宝钿子,一盘珊瑚朝珠,倒也衬托出了一点金贵的气度。
可是还没等善常在孤芳自赏转个圈儿,门上尚仪局的掌事姑姑忽然不安起来,脸上带着惶惑的神情,呆呆“欸”了声。
新晋的常在,身边宫人都是随意抽调的,没有懂得宫中掌故的老嬷嬷指引。
善常在因掌事姑姑的那声“欸”吓了一跳,托着胳膊的模样也有些傻相,迟疑着问“怎么了”,话音才落,正殿方向疾步过来一个大宫女,朝明间里瞅了一眼,焦急地对掌事姑姑说“错了”。
善常在愈发一头雾水,掌事姑姑白了脸,忽然跪下道:“请主儿恕罪,主儿的彩帨……像是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