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相,我等的计划」
看着这些一脸殷切的士绅豪商,钱谦益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从堂堂东林君子,清流大儒,变成了如今这副为了铜臭而令人厌恶的模样,就算自己的功利心有百分之一的责任,那这些在他背后上蹿下跳的士绅豪商就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吗?
是他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还不是受他人拖累?
东南沿海,身为东林党的根基之地,江南各省的士绅官宦各有各的党派,不过是团聚在东林党这杆大旗下好遮风挡雨罢了。
浙系、江西系,湖广系、福广系
那么多士绅官宦以各自的行省组成党派在朝堂之上自成势力,他这个堂堂东林的江南魁首,也不过是这么多势力推上来的一个代言人罢了。
内心颇为无力的叹了口气,他钱谦益虽然长袖善舞,但眼下面对这等情况却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概在民间庙堂的名声变好了?
但这只能说明当今大明是人人尚武好战,圣人之言无人问津,百姓不思耕种只顾奇技y巧,商贾只知财货祸乱各地,官吏士子不思圣人道理,庙堂民间蝇营狗苟,各方蛮夷混入京师群魔乱舞,天下礼崩乐坏毫无君子慕谦之风!
这话可不是钱谦益说的,是信王朱由检说的。
据说是朱由检显得没事在京师看到那些海外番邦在京师做生意,人人都在讨论钱货股票怎么在南洋之地发家致富,要不就是讨论格物、数学、机械,却对儒学正统却毫无问津,而深感悲哀做出了以上评价。
嗯,很符合朱由检的人设,自从朱由检得出这个结论后,愿意搭理他的人更少了,本来就处于无人问津境地的朱由检彻底变成了京师的透明人。
之前朱由检回京后,百官出于避嫌的道理装作不知道,而没法带来利益的朱由检自然也得不到商贾的待见,毕竟朱由检一直打算的可是打压商贾,恢复士农工商的大明传统阶级维护正统,这让商贾百姓工匠都不待见他之前还有些曾经的士子读书人愿意找他,但眼下嘛。
朱由检彻底不被人待见了。
开什么玩笑,京师,或者说大明北方,眼下全是新政的受益人,商贾、百姓、工人、匠人还有大同书院的学子,跟在新党后面做生意买股票的士绅
哪个不是新政的获利者?
就算是江南之地,如今大明东南沿海的士绅也都为了利益跟着新党走,至于百官就更别提了,你身为大明的臣子,路线不和陛下一样那才是有问题。
他朱由检一番话把如今大明上上下下得罪了个干净,谁还会搭理他?
毕竟皇帝陛下可是有儿子的,以后登基称帝的也不可能是你朱由检,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比比来来?
朱由检的话并没有在京师掀起什么波澜,如今对南洋红夷人开战的气氛愈抄愈烈,所有人都叫嚷着早日开战好去谋取自己的利益。
红夷人在南洋的种植园,矿场,金银珠宝,战船奴隶,这些东西都已经被明人看上了,明人自永乐之后再一次睁开眼睛,贪婪的看着这个世界,渴望着什么来填补那饥肠辘辘的肚子。
被征服的鞑靼人是第一个,草原上的牛羊、皮货丰富了明人的餐桌和服饰狂妄自大的安南人是第二个,安南的木料、粮食、矿产成为了明人的养料;如今,红夷人将成为第三个,红夷人在南洋的一切都将注定被明人所吞噬、好填补这个因为工业革命而无时无刻不感觉饥饿,永远无法满足的巨兽。
钱谦益深刻的意识到那内圣而外王的皇帝和那位被誉为大明第二宰辅的张相爷在筹谋着什么,他们一步步把大明
推动到如今的地步,引导着大明去开拓,去进取。
如今的大明就是一辆重型蒸汽火车,已经朱由校和张好古这两个驾驶员被引上了一条注定的轨道之上,任何人都无法将大明扭转回来,因为那注定不是对付某个派系,某个势力那么简单,那是和大明上上下下的文武百官,将士百姓,商贾士绅,工人学子为敌,那是和整个大明天下为敌。
任何人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王朝,惯性的力量不是人力能够阻止,强行扭转的结局也许就是脱轨,随后车毁人亡。
而看着大明这在工业化和海外拓展的轨道上狂飙猛进的钱谦益,压根没打算阻止,开什么玩笑,他哪来的能力阻止大明前进?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皇帝感觉车速太慢了,他递上一铲子炭让锅炉里的火烧的更旺一些罢了。
看看眼前这些人吧,江浙、福广等沿海的士绅豪商,各个家资巨亿富可敌国,拥有着庞大的财富和雇工。
他们有人脉,有关系,互相勾连,有着自己的工厂,庄园,他们如果愿意可以自己打造武器,发动雇工,用自己的船只渡海去攻伐他国,他们的力量整合起来甚至可以轻松的掀翻一个小国。
像南洋那样的小国根本无法阻挡这些人的力量,但他们再强大,再厉害,面对那位陛下和首辅依旧显得那么弱小,那么可爱。
那位陛下和首辅甚至不需要动口,稍微一个动作,就引得他们趋之若鹜,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在那两个站在天下最高处的人跟前卑微屈膝,摇尾乞怜,甚至拱手将自己巧取豪夺数代人积累的财富让出去,还生怕人家不要。
真特么可悲!
钱谦益又想了想自己,嗯,和这些人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