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喜欢你，所以——今天不睡你，我会不甘心的。”

喻之美曾经想过无数次再告白的场景，糖水铺、车里、沙发上、却绝对没想到接吻会是在是窄窄的楼梯。就像点击“导出”，视频进度条一点点移动，喻之美看着百分比朝100靠拢，转化完成，喜欢简兆文的这件事情，已经彻底在心里导出完毕。喜欢一个人很难说出具体的时刻，爱若真要描绘也难以言喻，但喻之美很确定自己爱上简兆文的瞬间，就是他说出心动是一片星云的那一刻。酒精在她和简兆文的唇齿间绕来绕去，似乎都醉了，于是手指走过的地方野火燎原，都是成年人，谁怕谁。五年没谈过恋爱的喻之美止不住地想下一步，却总是跳过步骤，只把简兆文往墙上猛地一推；而情场熟客简兆文吃痛地吭一声，陌生的手碰上她就暴露出是老手，又被喻之美见招拆招。简兆文除去衣物比想象中瘦，肉是从骨缝里长出来，摸上去都是硬的，却生了厚又润的嘴唇，喻之美在接吻是悄悄睁开眼睛，闭起来的眼角依旧向上挑，喘息的声音也是好听的。简兆文的好看耐得住细品，骨架修长舒展，头颅浑圆，老了皮肉也被脸架子牢牢接住，消瘦也只是憔悴，少年气像是永远不会衰老。简兆文的好，喻之美见面的第一眼就都看到了。

“我会不会在睡过你之后就后悔？”

“不知道。你觉得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吗？”

“我已经是第二遍说喜欢你了，不可能再说第三次了。”

“想爱就别怕做恶人。”

“当然不怕，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简兆文蒙她的眼睛，笑着说幸亏今天没喝太多，否则硬都要硬不起来。喻之美扯开他的被子，追着问了好多遍后，简兆文终于像是认错一般说：“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但我要回北京，这是不是个什么悲伤的隐喻——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次感情会不会消失，就得坐飞机离开上海。”

“那这算……临别践行？”

“喻之美，你白痴哦，这当然是喝多了。”简兆文不看她的眼睛，只搂着她咬耳朵。喻之美捉到了心里那一丝难过的意义——他说出这句话的期限是最后一夜。

情动之后的简兆文还在熟睡。喻之美的心在喉咙口狂乱地跳，耳朵还滚烫。简兆文的手臂还在她的腰间，喻之美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循着id找到了微博。简兆文的确是个有不少粉丝的创业者，经常发表关于产品和算法简介，还在开源社区活跃度很高。而他最受欢迎的似乎是感情观，评论区的女孩经常会感到疯狂，也引来不少放肆的谩骂。

“我的感情经常会消失，但我从来都没觉得这是个问题。都市男女思想趋同，衣服都是爆款烂大街，被生活挤压沦为社畜，偶尔吃个饭听到隔壁桌的三观都是烂俗的，睡来睡去，机关算尽，酒后烂醉的恋人像是街边尸骨。这千篇一律的姿态令我愤怒，甘于没落的人让我沮丧。我竭力地克制自己成为坏人，却每个人都觉得我是‘人渣’——我只不过是把话都摊到台面来讲，对我表白的确可以，但我的确没有必要对不那么独特的人负责。”

“说句实话吧，啤酒肚olo衫令我恶心，穿格子衬衫卡其色裤子这些基本款却不搭配还能觉得自己是有腔调很特别，都是庸俗而不自知的蠢人；他们不配拥有花容月貌的女孩给他未来。我知道人们为了养家糊口活在这世界已经很艰难，能不能稍微花费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拯救一下糟糕的审美，也算是放过他人的眼睛；还要拉上自己的另一半一起坠进烂泥坑，能说出‘你穿得那么暴露是要给谁看’的人，心里都他妈是——下作。”

“你们觉得的爱情能有多高尚？bbs，聊天室，相亲群，公园一角，别因为挂牌摆出的条件多高而自鸣得意了，不肯拿出一点点真心，一切都拿到天平上称——也许我们该可怜自己，没有学会明辨善恶，没能学会相互尊重，只勉强学会生存就出来寻找配偶，着急忙慌地繁育后代。大概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们的爱情该是自知且自由的。你们的爱情是什么？是交换和繁殖，是房子车子票子奶子孩子，是庸俗的词语配上财米油盐；而爱情该是疯狂，怯懦，勇敢，自私却又凶猛，痛苦而怀疑自己，疏远或笼络他人，是为了保护爱人的甘愿牺牲，是藏在心底的那一点点火苗不敢熄灭……没有经历过这种爱情，我为自己感到遗憾；没有意识到这样是爱情，我为你们感到悲哀。”

喻之美一条条地翻看，身上的手臂还没挪开，身后的简兆文沉沉地睡着，最新的一条就在昨晚，甚至还有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