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酸枣 含糖的小山鬼 1835 字 2022-08-26

在她的劝导下,孟光辉宽宏大量地让我喊她“眉姨”——正如他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吕新尧不喊他爹,而是叫他“孟叔”。

事实上吕新尧既不把孟光辉当爹,也不认他作叔叔,他大多数时间把我的父亲当成一坨浑浊的空气,而我是另一坨。

在吕新尧搬到我家最初的一年里,我们俩住在同一间屋子,他从来没有主动搭理过我,而我也不敢招惹他。

只有一次例外。

我记得那天烈日炎炎,捕鸟网上的麻雀在翻涌的稻浪边摇晃,放学后我沿着田埂往家里走去,因为焦渴,我走了一会儿便跑起来。

这时候有个比我大的男孩儿迎面向我跑来,经过我时,我们的肩膀重重地撞了一下,随后我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那个男孩儿停住了,他转过身时神情木木的,我看见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流下来。

“你流血了。”我提醒他说。

他愣了愣,舌头在牙齿间顶了顶,突然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子。

“我的牙没啦。”他瞪着眼看向我,“你把我的牙撞飞啦!”

我说:“你也撞了我。”

他无视了我的话,蛮不讲理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你赔我的牙齿!”

我那时还没到换牙的年纪,不知道牙齿掉了还会长,对他说:“牙掉了就没了。”

我看见豆子那么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这时他的哥哥赶来了。

他哥哥跟他是双胞胎,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我后来才知道他们一个叫大彭一个叫小彭。

小彭指着我向他哥告状说:“哥!我的牙齿被他撞没啦!”

“他也撞我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大彭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揪起我的领子,揍了我一拳。我用脑袋撞他,他抓住我的头发,一脚将我踹到了田里。

我躺在火烫的地面上,小彭朝我扑过来,他的指甲很尖,对我的脖子和脸上又抓又挠,刮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这对双胞胎兄弟合伙揍了我一顿后,大彭将穿着夹脚鞋的脚踩在了我的胸口,居高临下地对我啐了一口唾沫。

“让你欺负我弟弟!”

他踩着我说出这样一句话时,一阵猛烈的委屈涌上来,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不是因为他们对我的污蔑而感到委屈,而是为我的孤立无援。

小彭扯了扯裤裆,说:“哥,我想屙尿。”

“就在这儿屙!”大彭说。

我在泪眼朦胧中看见小彭笑嘻嘻地扯下了裤子,并对我“嘘嘘”地吹起了口哨。

一种巨大的羞辱使我奋力挣扎起来,小彭对他哥说:“哥,你踩紧他。”

然后又得意洋洋地对我说:“你再乱动,尿嘴里了别赖我。”

我在屈辱和愤怒中狐假虎威,搬出了吕新尧来震慑他们,我说:“我要告诉我哥,让我哥打死你们!”

说完我就掉下了眼泪。被他们冤枉、被揍我都没有哭,但是这句谎话却让我泪如泉涌。

“你哥是谁?”不知道是大彭还是小彭问。

“我哥是吕新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