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今天没有下雨。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今天的天气和我在殷姑家那天一样,闷得要死了呢?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哥,在心里问我哥这句话的时候,我哥仿佛听见了,微眯的目光转向我,然后停了下来。
我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完全把身体和意识的掌控权交给了我哥的眼睛,他看着我,我就向他走过去了。
好像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
“对嘛,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我坐到我哥旁边的时候,雯姐说道,“弟弟,是不是还没跟你青青姐打招呼呀?”
“孟梨弟弟也来了呀?”梅青青看向我,又转向雯姐说,“……我们早就打过招呼了。”
她一说话又被钻了空子,雯姐又说:“不得了,这妖精道行高得不得了,瞧瞧,都打入内部啦!”
“空口白牙……”梅青青撒娇的声音也像唱歌,她用我模仿不了的嗓音对吕新尧说,“尧哥,我说不过她。”
雯姐咯咯地笑:“这就告上状啦?哎打死我也不敢说了!不说话啦,喝酒行不行?”
吕新尧面前也放了几瓶啤酒,我在家从来没见过他抽烟或者喝酒,但我知道这两样我哥都会,就像他会溜冰和台球一样,吕新尧好像天生就无所不能。
我悄悄地问我哥他会不会喝醉?我哥问我觉得会吗。
人都会喝醉的,可是我觉得他不会。我哥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了笑声,然后对我说,试一下就知道了。
我哥开瓶盖的时候忽然问我:“如果我喝醉了,你敢自己骑车回去吗?”
我告诉他:“你敢喝醉我就敢。”
吕新尧的眼尾翘了起来,酒瓶把他手上和脸上的疤同时映成绿色。
我不知道喝多少才算多,但在我的记忆里,我哥就是喝了很多。——也许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因为他在给梅青青唱生日快乐的时候还是清醒的。
我哥还没给我唱过这首歌。我不由自主地想。
吃完蛋糕,雯姐说要去唱卡拉OK,梅青青问我哥去不去。我以为我哥会答应,我不希望他答应。
吕新尧听不见我的心声,却实现了我的愿望,我听见他拒绝了梅青青的邀请:“你们玩吧,我弟弟明天要上学。”
梅青青就央着我哥,要他送弟弟回去之后再过来,他们可以多等一会儿。
她的脸红扑扑的,那么害羞,又那么姣,任何人都拒绝不了,即便是吕新尧。我哥同意了。
雯姐又对我笑了,她走之前对我说:“弟弟,你哥哥对你真好啊。”
我又一次闻到了她的香水味。
吕新尧教的东西,他愚顽的弟弟总是学不好。我不会骑单车,平地也会摔。
夜幕降临的时候,稻田里有蛙声,一声叠着一声,忽远忽近地连成一片。我在后座上缩着腿,路一点也不平,我看见自己的两条腿一颠一颠的,想起不久之前,大约也是在这条路上,骑车的人还是我哥,可是后座上坐的却是梅青青。
梅青青的头发很长,风一吹就能飘起来,飘起来的时候可以碰到吕新的后背。不对,她已经碰到我哥的后背了,用手。
我记得潘桂枝说过,梅青青的胸部很软。她的手是不是也一样软?但那只手贴着我哥后背的画面却让我觉得疼,比当初潘桂枝给九阴白骨爪开锋时还要疼。
我突然想对我哥说一些叛逆的话。
譬如我想问,哥,你可以不要接梅青青了吗?你的车可以只接我一个人吗?
可是我没问,而是对他说:“哥,我不想学骑单车了。”
“为什么?”吕新尧的声音像一片叶子那样被晚风吹过来,“你想住校吗?”
“我也不想住校。”看上去漫无边际的田野上只有我和我哥两个人,好像什么话都能说,我的心跳无端加快了,听见自己问,“哥,等我念高中了,你来接我好吗?”
“我要是没空接你呢?”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