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
慕别的墓室和棺材在他出生前就早已造好,他掌握不了自己的生,就连死也不能由他自己做主。
那墓室建在地底的最深处,黑不见底。
墓室四周挂着几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一口石棺前站满了人,为首的人,是慕别的生父。
他手里高举着煤油灯,眼神至始至终没有停在慕别的身上,直到慕别进入到一个诡异的阵眼中,他抬高了煤油灯,照清慕别的脸,说:“你活了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慕家任你随心所欲,这些帐,你该还了。”
“不要怨恨任何人。”
生来就被当做工具的异类,当然没有资格怨恨任何人。
只是慕别从不曾随心所欲。
他的灵魂被刻下咒印,那些怨鬼寻着咒印的背负者找来,夺杀他的命。可偏偏,他又没有那么轻易的死去,于是他开始活在慕家长年数月的监视之下,活在诅咒的阴影之下,慕别连湛海都走不出,被困于一隅之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慕别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他所做的反抗根本不值一提。
他有一半月魅的血统,但慕氏从不教他玄学秘术,唯恐他学会之后,逃离他们的掌控。慕氏最乐于见成的就是他活成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最好是烂泥,烂进骨子里,掀不起风浪,能够让他们轻松的揉捏生死。
慕别按照他们所想的,好似活成了这样一个人。
醉生梦死,纸醉金迷。得过且过,等死不生。
冰冷的剑割下手臂上的一块皮肉,血霎时染红了一块衣衫,连串的血珠滴进阵眼里,黯淡的法阵渐渐有了颜色。
“割皮剔骨虽然痛,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彻底背负起所有的仇怨和诅咒。”有人怜悯的又说一遍,“子故,不要怨恨任何人。”
连皮带肉被锋利的刀刃一片片的割下,白骨混在模糊残存的血肉中,慕别满身是血,他痛的撕心裂肺,挣扎着想要这割肉剔骨的痛楚。可他身上的枷锁却把他紧紧的禁锢在阵眼之中,他不能动,他被彻骨的疼痛刺激的动弹不得。
白衫上全是血,半边心脏停止跳动,但那切骨割肉声还在不断充斥进慕别的脑海,任何诅咒都没有此刻这声音恐怖。
容话目眦欲裂,他像个疯子一样的撞开那些挥刀落剑的人。他跪倒在阵眼中,看着面前不成人形的人,他的身体仿佛变得和他一样,被人割肉切骨,成了千疮百孔。
容话伸出双臂,把慕别的头抱进怀里,“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他知道慕别会死,但从来没有想过,慕别会以这样一种死法死去。
他该理智的在他死时把心掏出来给他,那样他又可以重新在另一个世界复活。可他的慕别死前是那么痛苦那么哀凉,他做不到就这么让他死去,他痛苦矛盾。
进行到一半的仪式被突然打断,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无疑是掐断了他们的生路。
他们举起刀剑架在容话的脖子上,容话恍若不觉,紧抱着慕别,感受着他体内仅存的体温。
被血沾湿的眼睛动了动,慕别半抬起眼,望着容话,声音微弱到听不清:“……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