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五叔惦挂了。”长孙晟听得语意微微一哽,随后唤出马车中的妻女,高氏下了车,自是要领着儿子与族弟见礼,双方寒喧了几句,一行人便随长孙顺德和长孙季庭一同朝宅内行去。
长孙晟现年已五十有六,他这一脉中尚活着的长辈就只有四房的长孙恺和五房的族叔长孙大敏,其它的族人多是同辈和小辈,长孙家的祖宅是七进的大宅,长孙晟夫妇刚随长孙顺德和长孙季庭走进第一重庭院,便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长廊对面响了起来:“季晟,一别数年未见,你,你也老了。”
长孙二姑娘顺着这个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的老者,满脸激动的站在对面的长廊中,他看见长孙晟,立即抬步朝长孙晟走了过来,此人便是长孙晟的族叔长孙恺,长孙恺现年六十有二,曾在军中任职,五十五岁之时辞了官,一心回家养老了,他是长孙晟这一脉中与长孙晟关系最好的人。
长孙晟这一脉一直十分兴盛,其曾祖乃北魏大司空长孙稚,长孙稚膝下共有五子,个个出众,长孙稚的长子长孙子彦和次子长孙子裕为弃妻张氏所出(张氏为长孙稚元配嫡妻,后因红杏出墙而遭稚厌被休,是为弃妻,此乃些许杂文记载之事,是真是假作者君不得而知。)三子,四子和五子则为继室罗氏所出。
据说因张氏之故,长孙子彦和长孙子裕皆不甚得长孙稚喜爱,长孙稚最喜欢的是第三子长孙绍远(长孙稚上党的爵位最后亦由此子继承。)不过长孙子彦和长孙子裕虽不甚得父亲喜爱,本身却十分争气,再加上家族的余荫,成年之后皆成了朝庭重臣。
长孙子彦子嗣极丰,一生共育有九子一女,长孙子裕的子嗣则颇为单薄,膝下共仅三子,顺利成年的则只有长孙兕一人,好在他子嗣虽然不丰,却胜在争气,仅此一子便胜过其它兄弟的子孙无数。
长孙兕少为北周刺史,后升为骠骑大将军,北周皇帝亲许其自开府仪,位同三司,封爵平原县侯,其地位权势之盛丝毫不在其祖之下,长孙兕虽有本事,可少年时因父过世较早,在族中没少受欺凌,若非有大伯长孙子彦和四叔长孙士亮的关照,能否顺利走上仕途都不好说。
同辈中人与他关系最好的是大伯的次子长孙季明和四叔的长子长孙嵘,长孙恺是四叔长孙士亮的幼子,年纪比上面的四个哥哥小了一大截,自然与兄长们玩不到一块去,他与兄长们玩不到一起,倒是与长孙兕的几个儿子玩得很好,(双方年纪相差不大。d中又和长孙晟的关系最好,在这样的前题下,叔侄一别多年不见,两人再次相逢,心头的激动可想而知。
“五叔,多久不见,你,你一切安好罢?”长孙晟突然看到这位多年不见的族叔,心头亦是激动难抑,他前行的脚步陡然加快,三步并成两步来到长孙恺面前,长揖到地道。
“起来,季晟,起来,快起来,我很好,你瞧瞧我这身子骨,还硬朗得狠,家里一切安好,这两个小家伙是你的幼子和幼女罢。”长孙恺一把将他拉起来,目光随后落在高氏身旁的长孙二姑娘和长孙无逸身上,开口道。(无忌和高氏他都见过,长孙二姑娘和无逸则没有见过,人虽未见过,他与长孙晟这些年间却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他又添了一对儿女。)
“正是,娘子,辅机,观音婢,玄同,过来给五叔见礼。”长孙晟顺着长孙恺的手站了起来,转首对高氏和一对儿女开口。
“高氏携儿女见过五叔。”高氏这才带着一对儿女上前见礼。
第二十一章 族人(下)
“不必多礼,快快起来,辅机当年才这么点大,现在都长成翩翩少年郎了,还有这两个孩子,性情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季晟好福气。”长孙恺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长孙无忌身上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比划了几下,随后又看了长孙二姑娘和长孙无逸几眼,点头称赞不止。
长孙晟对眼前这几个儿女确实颇为满意,他与长孙恺关系又非同一般,面对自家这个五叔的夸赞,并未谦逊,只站在一旁挼须而笑,三个孩子自不能如他们的父亲一般淡定,长孙恺的话音一落,他们便连忙开口:““五叔祖过奖了。
“咦,这是咱们长孙家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回来了?怎么只带了继室和继室的儿女,我那嫡出的侄儿们呢?季晟你迁官至洛阳,莫非竟把自己原配嫡出的儿子儿媳都给扔在长安?“长孙晟夫妇刚刚随长孙恺父子一同走进第二重庭院,一个充满讥嘲的声音从庭院中央响了起来。
长孙姑娘听着这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声音,不由抬目望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年纪和五叔祖差不多的老人,他个头适中,衣着华贵,气度雍容,一看就是养处优,久居高位之人,年纪虽然不轻了,相貌却继承了长孙家族的良好基因,颇为不俗,唯有一双瞪着自己一行的目光布满了不善。
“季晟见过二堂兄。”长孙晟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微微眯了一下,随后一脸平静的走到他面前,抱拳躬身行礼,此人是长孙晟另一房的堂兄长孙宽。
长孙宽是三房子弟,因有个妹妹是皇子妃的原故,再加上自身确实也有些才干,十年前被文帝封为管国公,在洛阳有自己专门的国公府,平日里并不住祖宅,今日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前两日回祖宅有事,待他处理完事情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听说长孙晟近日要回来,便留在祖宅多住了一日。
以他和长孙晟交情留在这里当然不是等他叙旧的,三房和二房,自长孙宽的祖父那一辈开始,两房就不太对付,到了他们的父亲这一代,颇有几分势同水火之势,好在两房的人都谨记着一条家训,兄弟间有再多龌蹉,关上门来斗可以,却不能闹到外面去,为此,在外界看来,长孙一脉族人即便不那么和睦,真遇到了大事,大家仍是同气连枝,一至对外。
长孙宽身具管国公爵位,在他看来,他们这一房才是长孙氏一族的代表,整个长孙氏的族人皆该以他们三房马首是瞻,长孙氏三房除了他这位凭着自己的本事受封的管国公之外,他嫡亲的兄长长孙洪也继承了父亲薜国公的荣号,一门双公,何等殊荣,长孙氏的族人有什么理由不事事以他们为首?
事实却非如此,自他祖父那一代开始,他们三房在长孙族人中的地位一直比较尴尬,按理说来他的祖父承了曾祖父的爵位,更是长孙氏一那代的家主,理应是长孙一族无可争议的掌舵人,可实际上他祖父当家的时候,长孙一族真正掌握着话语权的人却是大房和二房。
到了他父亲这一代,自长孙兕正式崛起之后,他的父亲长孙览更是被压得抬不起头,但好在他父亲慧眼识英雄,早早选择了追随在杨坚身边,当年杨坚想铲宇文护的时候父亲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自此成为杨坚的嫡系班底,杨坚称帝、建立了大隋王朝之后,很快封了父亲为薜国公,没多久,又让皇四子娶了自家妹妹,长孙氏三房从此和皇家成为了亲家。
按理说来,以三房现有的地位,完全可以碾压二房了吧?(大房自长孙子彦后,就没有特别杰出的子孙,已不被三房放在眼里,他们现在对手只有一个,那便二房的人。)可事实再次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长孙兕虽不像长孙览那般早早抱了杨坚的大腿,但他是有真本事的人。
杨坚取代北周,用的借口并非谋权串位,而是受禅上位,既然是受禅,自然不能苛待那些真正有才干的朝臣(杨坚本是明主,只要这些人不公然反他,他自然也舍不得肆意诛杀人才。)长孙兕到了大隋后,虽不再拥有在北周时的权力地位,但隋文帝对仍礼遇有加,就连他身上的爵位都没有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