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开始,白育昆见天介给大儿子往家里划拉偏方,煎出来药渣子能垒平条街。可甭管吃多少药也不见效,严桂兰还是日复一日地守活寡。她是白育昆拜把兄弟的闺女,见她受苦,白育昆不忍心,更觉得对不起兄弟,便问她想不想离婚。
严桂兰与白翰宇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起来的,她自小就喜欢这白白净净的小哥哥。等出落成大姑娘了,终是嫁给了心上人,谁承想却摊上这么个糟心的毛病。可即便是这样,严桂兰也在公公面前立下誓言,此生对白翰宇不离不弃。就是将来死了,也要埋在一个坑里。
恪守礼制,从一而终。男人往往欲大于爱,可女人总是爱大于欲的。
见儿媳情深意重,白育昆大为感动。严桂兰与白翰辰同年,还比他小几个月。但白育昆放了话,要求翰辰翰兴兄弟俩必须以对待亲姐姐的心思来孝敬她。
白翰辰确实打从心底里敬重大嫂的仁义。平时不管去哪,只要看见新鲜玩意儿,除了自己妈,同样要给大嫂带上一份。
接过方子,严桂兰无奈道:“翰辰,让爸甭替我们操心了,我看是没得医。这些年你大哥快成神农了,尝遍百草。”
严桂兰读到高小,有点儿文化,端庄有礼,人前总是挂着笑。外人都道她的笑模样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可又有几个人知道她心里的苦。
“爸说了,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呗。”白翰辰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这么多年了,希望燃起又破灭,换做是哪个女人也得心灰意冷。“哦,对了,大嫂,昨儿给你捎回来的东西,还可心?”
严桂兰莞尔。虽然丈夫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但二叔小叔都敬着自己,倒不觉得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她更理解丈夫,男人嘛,于床笫间逞不起威风,自是觉得颜面上无光,冷漠是维护尊严的一种方式。
她道:“我都不舍得用,法国的香水儿,得多钱一瓶儿啊?”
白家虽有万贯家财,却家规甚严,平日里个人的吃穿用度均有定数,最忌挥霍。
“甭操心那个,只要你喜欢,就是拿它泡澡我也给你供着。”白翰辰见她终是露出点笑模样,心里松快了点儿。
“诶,翰辰。”她瞅瞅外头,见付闻歌正在院子里踱步背书,于是压低了声音,“婷姨的意思是,让你早点儿把话跟闻歌挑明,也好尽早下帖子订酒席,头中秋把事儿办了。”
白翰辰斜了下眼:“大嫂,人付少爷是洋学堂里出来的进步青年,瞧不上我们这穿长袍马褂的。”
“你不还差点去美利坚留洋么。要不你回屋把西服换上,就去上海做的那身,你穿那个多精神啊。”
“您可真是我亲大嫂。三伏天儿穿羊毛呢子,捂白毛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