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舒慧的沉默令年知非意识到了自己的破绽,他不安地抬头看了舒慧一眼,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叉子, 仿佛是在等待舒慧给他判决。
刹那间, 舒慧几乎窒息。她认识年知非不过短短两个月, 可她所认知的年知非和她表弟口中的那个年知非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表弟说, 他的好兄弟乖巧、善良、软萌、可靠。而舒慧却知道,年知非内向、敏感、缺乏自信, 容易受惊并且总是在恐惧。
片刻后,舒慧轻吁一口气,随手拿起面前的果汁, 换了一个更为放松的坐姿。“既然没什么特别的事想说,不如听我吐槽两句?”
“……啊?”年知非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舒慧,略有些不知所措。
“反正时间还早嘛,而且,跟你有关哦。”舒慧顽皮地对年知非眨眨眼。“其实我们心理医生呢,除了跟患者打交道也经常跟患者家属打交道。最常听到的两句话是‘他是不是精神病?’,还有‘他是不是装的?’,可见向国人普及对心理疾病的了解任重道远啊!”
年知非的确敏感地惊人,当然了然问道:“我奶奶找过你?”
舒慧毫不意外地点头。“她是和你刘叔一起来的,就在昨天。他们没问那两句会让我听了头皮发麻的话,只是问我应该如何配合我的工作。”
“我知道他们一直很关心……”说到这,年知非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我。”然后,他低头一笑,迅速转换话题。“但是慧姐,这不是吐槽。”
“有文明的家属,自然也有不文明的。”舒慧续道。
“?”年知非没有再说话,只是投给舒慧一个询问的眼神。
“齐耀辉。”舒慧也无意卖关子,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怕我不肯接待,特地挂了我的号。我告诉他,心理医生职业操守的第一条就是未经患者允许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他的病情。他说没关系,因为他也是来看心理医生的。”
“慧姐,我想下面的话你不该跟我说,别忘了你职业操守的第一条。”年知非的神情忽然变地极为焦躁,语气咄咄逼人。
“……如果这是他希望我告诉你的呢?”舒慧试探着发问。
“那我也不想听。”年知非猛然站起来,犹如失去自由的困兽般凶狠瞪着笼子外无视他的痛苦拿他取乐的人类。“我知道他怀疑什么,但是我无法回答,我不能……”话说半截,他又忽然卸了满身力气,神情惶恐而无奈。“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些,一点一滴,慢慢积攒起来的……我不能因为他、因为任何人,眼睁睁看着它们化为乌有……”
“为什么会化为乌有?是谁会来拿走你所珍视的东西吗?”舒慧静静发问。
——他们不需要来拿,那本就不是我的。是我假借别人的名义,偷来的、骗来的。而现在,我也快要留不住了,我知道,我能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