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稳稳到了穗城火车站下车时,已将近傍晚。
低矮的建筑物,行色匆匆的旅客,川流不息的车流,犹如一张斑驳泛黄的老照片,极具年代感。
抬头,裴哲看了眼大红色“穗城站”下边的巨大天王表时钟。
他一时恍惚,仿佛回到当年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打拼那刻。
那时的他懵懂,向往,豪情万丈。
只是生活很快击碎了他的憧憬,热情消磨,青春虚掷。
现实的打击,让人也变得冷淡,如同一具大都市中的芸芸众生,行尸走肉。
他看了眼东边的大楼,这年头想要正常去深城得有边防通行证,那里有个特殊窗口,买张广九线的车票就能直达。
要是以前,他找找裴建安之前的老同事,几天也就能办下来。
奈何现在裴建安的名声臭大街。
倒是能找个有门路的蛇头,不过肯定得花大价钱,裴哲舍不得。
他把背包背在胸前,即使包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东南西北中,发财来粤东,这里不仅有来着天南地北的行商、打工者,同样夹杂着流氓、扒手、混蛋、甚至抢劫犯。
“住宿,住宿吗,小伙子?”
“面的,空车,上车就走!”
“招工!福星电子厂,包吃包住!”
至于在这只有打工者抢饭碗的年代,有点经验的人都不会轻信。
裴哲冷冷地甩开一个揽客大妈,钻进停靠的公交车。
即使放在后世,火车站附近的旅店,餐馆,甚至饮料,任何服务碰最好不要碰。
白色公交车开出了好几站,他才下车,脚踏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大都会上。
找了家米粉店填饱肚子,接着又去商城买两套行头。
“小伙子很有眼光啊,这是皮尔卡丹的,大牌子,标价280,叔叔心善,收你250就成!”
店主露出大黄牙,极力推销。
皮尼玛,还二百五,裴哲翻了个白眼,用粤语说道:“欺负我外地人啊,一件25,两套一百,卖不卖,不卖我找别家。”
“我丢,后生仔就算你本地人,也不能照着数位砍啊!”
店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就差拿棍子赶人了。
最终,两人一番讨价还价,120成交了两套衣服,还送了两条cy内裤。
店家表面模样像是鼻子都气歪了,其实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裴哲不得不精打细算,一路花销下来,满打满算兜里还剩6700元。
这可还没到深城呢。
循着记忆和路牌指示,他一路逛到海珠桥,此时已经将近凌晨,桥上桥下却摆满了小地摊。
天光墟,俗称鬼市,是穗城十分有特色的二手杂货跳蚤市场,凌晨开张,天亮散墟。
古玩字画,瓷器木雕,黑胶唱片老相机,淘汰电子产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驻足。
裴哲沿桥逛了一圈,停留在一个摊子跟前。
摊位里不仅老旧的驳壳枪,民国的丝绸旗袍绣花鞋,甚至还有一套米国飞行皮衣护目镜。
他拿起一把银灰色军刺,掂量一下,很趁手。
这是一把三棱军刺,保养得尚可,大概有四十多公分长,刃口尖锐,冰冷的血槽令人望而生畏。
由于老爹裴建安当过兵的缘故,他对这种军备有些研究,而裴建安至今还保存着一把八一式的,只是被带走了。
“这个多少?”裴哲用本地话问。
摊主伸出两根手指。
裴哲说:“八毛。”
摊主摇头道:“一块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