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细风门外照例由灵鹊和寒鸦守着。大过年的,灵鹊一个男子倒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喜气,那寒鸦一个姑娘家却和往常一样从头到脚都穿了黑漆漆的一身短衣劲装,像是马上要去跟人打架似的。
宣宁径直踏上台阶,道:“我来向阁主请安。”
明细风房门紧闭,灵鹊和寒鸦也都没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灵鹊皱着眉头朝寒鸦使了个眼色,寒鸦朝他无声翻了个白眼,转向宣宁抱拳礼了一礼,道:“阁主吩咐,请少阁主庭中跪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想明白了该怎么做,再进屋里说话。”
这种莫名其妙罚跪的法子明细风已经有一两年没用过了。
宣宁小的时候,为了打压他的心性,明细风三天两头的罚他,罚跪是家常便饭,稍不如她意,便要他去洞牢里的刑堂领罚,动辄是几十的鞭刑杖刑。一直到有一回,宣宁外出带了伤回来,明细风又加了三十杖刑。宣宁一向硬气不肯讨饶,撑着一口气熬过杖刑,刚刚被扶下刑凳便喷出一大口血不省人事。那回宣宁伤得很重,莫问那师承百草谷的父亲刚刚过世不久,莫问第一回 独自面对那样凶险的伤,手忙脚乱地治,衣不解带地守了三天才把人救回来。
莫问告诉宣宁,后来明细风私下见过他,他同她提起,宣宁这些年新伤叠着旧伤,底子早作践坏了,如今就像是个破纸灯笼,全靠那一身内力和为取血而服食的延灵散糊着。
果然那之后明细风便不怎么发狠地罚他了。可宣宁知道,阁主倒也不是心疼自己,只是怕真把他打死了,便没处取血入药给明英治病罢了。
在雪地里罚跪以前倒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一回十分难熬。
自从苏小冬来到无回峰,寒石院里火炉炭盆暖融融烧着,每天有热饭热汤备着,回来有人留盏灯等着,他显而易见地变得娇贵起来,怕冷怕得厉害,恨不得把暖和得跟个小太阳似的那个小姑娘十二个时辰都拴在身边。
雪地上微微融化的雪水层层渗透衣袍,重新冻在身上,渐渐麻木了倒也不觉得冷了。山峰上无处遮挡,冷风如刀,那冷风里的兵刃像是从后背穿进身体里一般,宣宁觉得心肺里一阵阵刺出尖锐的冷痛,疼痛急一阵缓一阵,倒也不是十分难捱,可不知为何,他眼前漫起层层黑雾,身子不受控制地一轻,竟斜斜往一侧软倒下去。
第28章
再次见到天光,宣宁已经被扶到了屋檐之下,灵鹊蹲在他身边,将脸怼到他眼前,见他醒了过来终于松了口气,有些忧虑地看着他:“少阁主要多保重啊,以前您可是在这里跪上四五个时辰都没事的。”
明明开口是关心的话,听起来却让人不是那么痛快。宣宁扶着墙缓缓站起身,冷淡道:“多谢灵鹊使关心。”
话音刚落,寒鸦从屋里推门出来,规规矩矩地朝宣宁拱手一礼:“阁主请少阁主进去。”
与外头风刀霜剑的苦寒不同,明细风的屋子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春暖花香。地龙烧得正旺,地上摆了几盆鲜活花草,屋子里熏着醉人暖香,宣宁觉得迈过一道门槛,便从北境苦寒一脚踏进了草长莺飞的江南三月。
宣宁规规矩矩地按着年俗给长辈磕头请安,而后垂手立在屋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