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冬身体底子好, 高热退去又被摁在床上躺了两日,重新到院子里晒太阳时已经生龙活虎。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苏叶终于松口同意亲自送她去牢里见宣宁一面。
那是苏小冬第一次进到大梁的牢房, 四面是厚重的砖墙, 不透进一点阳光。漆黑幽暗的甬道里每隔三五步点了一个火盆, 所有人只借着火盆明灭跳跃的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与阴冷里汲取微茫的光与暖。
宣宁被关押的牢房在甬道尽头,纵使因为他病着,在牢房里多升了一个火盆供他取暖, 也还是潮湿阴冷得厉害。
苏小冬她们来得急, 没有提前知会,牢里没顾得上提前收拾准备。于是她匆匆赶来时, 见到的是便是宣宁裹着几条单薄的被子,微微蜷着身子, 面对着墙壁, 侧卧在地上的一层干草堆上的情景。
她明明将从无回峰带下来的那些厚实的被褥大氅都送进来了,怎么他还是狼狈至此?
领路的狱卒眼见靖北郡主脸色不对, 连忙解释:“牢里的规矩,外头的东西是不让带进来的, 特别是这个, 额这个公子身份特殊,我们也是担心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苏小冬沉着脸没应声。
狱卒小心看着她的脸色, 硬着头皮道:“我们已经把库里能调用的被子都送过来了, 只是近来天寒, 牢里病了的犯人也多,能匀出来给他的确实只有这些了……”
“把门打开。”苏小冬没心思听他为自己开脱,干脆利落地打断。
这间牢房在整座大牢的最里层, 最是不通风不见阳光,苏小冬迈进牢房里便闻见一股霉味,裹在劣质火炭烧出呛人的烟味里,令人一阵又是恶心又是气闷。
她在宣宁身边蹲下,想伸手抱他,却生出近乡情怯般的惴惴,只小声喊他的名字。
破败的棉絮下那单薄的身子动了动,宣宁轻轻咳嗽几声,挣扎着翻过身来。大抵是光线太暗,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小冬看了一会,胸口震了震,忽然剧烈呛咳起来。
苏小冬急忙将他扶起拍背顺气。宣宁虚弱得坐都坐不稳,只仰面靠在苏小冬肩头,咳喘着呛出滚烫的血。
“药呢?”苏小冬想去摸临别时她塞在宣宁的药瓶,才发现他的一身衣服也被换成了单薄的灰色囚服,衣服上连个能放东西的衣兜都没有。
她又气又急,红着眼睛扭头瞪着狱卒:“他的药呢?”
此前带进来的药丸,照规矩,在研究清楚里头究竟都是些什么药材前,是不能给他吃的,故而莫问配的药丸连着瓷瓶都被一并收走了。而太医院的大夫前几日开的药,他们倒是给宣宁煎了几幅,可他喝不下几口,最后又和着血吐了个干净,情形也没见着好转,他们便渐渐生了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