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死在春天来临前。
他刚刚吃了立春时候烙的春饼,三张,他最擅长做这个,能将一张饼摊得薄如纸,卷上胡萝卜丝和炒好的土豆丝,大口吃。
他那条伤腿恶化已经很严重了,整天整夜地呻·吟,医生在牛棚里,我走了十里路去请医生,敲开他们的门。
医生到了,父亲也死了。
医生说他死因并不是那条腿,应该是过敏引发的哮喘。我说父亲没有哮喘,医生说他也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饿了两天的医生,他找不到父亲的死因,他自己也快要死了。
我煮了家里剩下的土豆,放了玉米饼,一大锅,他全吃光了。
父亲葬礼这天,倒是来了很多人帮忙,他已经死了,死了就不用再担心受牵连。这里太冷了,冷到大家都需要互相帮助才能活下去,我没有钱来做酒菜来招待他们,他们也不要,最后砍了树做棺材,我抚摸着木头上新鲜的纹理,不禁潸然泪下。
父亲砍了不到三个月的木头,木头也送走了他。
我把父亲埋在屋子后面的菜园旁边,我想我可以在这里等到春天到来。」
「这里的春天不是春风带来的,而是黑土地一点点化开,一点点苦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