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认出你来了。”魏予怀笑着走过去,找售票处买了盒食物,钻进棚子里,“你当时为什么挑它啊?”
“我们志愿者不能挑的。当时它被围猎者打得一身伤,满嘴都是血。兽医把它救回来后,说它的叫声跟其他人不一样,很少有大象能听懂它在说什么。但它的父母都在猎捕中死了,所以……这是头孤独的小象。”
楚和说起这些时眼神很柔软,是魏予怀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能去跟它说说话吗?”魏予怀问。
楚和苦笑:“它听不懂咱们说话。”
“你陪了它半年,”魏予怀说,“它还有好多像你这样的长期捐赠者陪着。”
“可它没有同伴。”
“你看它自己玩得多开心?”魏予怀看着不远处,灰灰的长鼻子正把湖水往天上喷,越来越高的水柱冲向太阳,折射出一道小小的虹,“你说的嘛,存在就是合理的,活着,又不是为了得到同类的认同。”
楚和耸耸肩,不置可否。
魏予怀也往捐赠箱里投了些小费,双腿一抬,翻过栅栏跑到棚边。
楚和在棚外坐着,拿帽子扇风。
天太热了。
热得人汗涔涔,眼前都是晕晕一片,却忍不住往某个方向瞧。那里有个穿短袖的男人,扎起T恤下摆,举着水龙头,孩子似的笑着。
那双眼睛看到太阳下的帽子,还冲这边挥了挥手。
楚和也抬手回应。这一瞬,小象突然竖起鼻子,冲魏予怀喷了一身的水。
“哈哈哈!”两个人隔着光影,笑得前仰后合。
魏予怀蹭着小象的耳朵,跟它说话,跟它玩耍。水珠四溅,珍珠似的笼罩在他们周围。
楚和突然想,要以某种方式记住这些瞬间。
他没有相机,只有随身携带的包里放着一支笔和速写本。
南亚的阳光很烈,空气中的海腥味很浓,一切都让人心痒痒。
楚和把速写本铺到腿上,刷刷地下笔。笑着的眉眼,飞扬的刘海,举起的手臂,乖巧的小象……它们如此生动,落在纸上更加朦胧。
笔尖停下,棚里的人也正好出来。
“干什么呢?”魏予怀笑得眉眼弯弯,衣服湿漉漉的,眼镜片上挂着几滴水珠。显出男人优异的线条和身形。
“在画画。”
“画画?这么短的时间?”魏予怀受宠若惊,把眼镜取下,拿随身携带的纸巾擦了擦。
“速写嘛。”楚和把本子递出去。
魏予怀惊得张大了下巴。线条简约,神态栩栩如生,可爱的生灵与欢笑的男人跃然纸上。虽然只用了一只碳素笔,但远远看去,竟像是着色斑斓的立体画。
“啊这……”魏予怀不知该怎么夸,“嘶,像,太像了。”
外行人才会用“像不像”来评判一幅画。但楚和很开心,包往肩上一甩,“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魏予怀恍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照亮。可下一秒,这处透亮的角落,又被新的阴影笼罩。
他知道,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画家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