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妹妹。”
他看向右边丫头,五官标致,眉眼灵气,鼻子一皱,透露着一丝狡黠与傲娇之色。
换成旁人,很难分清楚。
经过先天元气的洗礼,儿时记忆很清晰,方鸿能够认出来。
“大兄。”立于左边、捏衣角的丫头小声说道:“我隐隐听见,你在养生斋做事。”
养生斋,有名的书肆,她也曾经听闻过。
右边的妹妹,小脸蛋傲娇,忧心忡忡地叫道:“方鸿哥,我们刚认亲就要痛失兄长啦?”
“放心,养生斋之内,抄书人才会短寿,有生命危险,而我……”方鸿是个长寿的抄书人,没什么好讲的。
当务之急,是给双生子妹妹取个名字。
不过……
方鸿文化不高……前世毕了业就开始到处寻妖,后来进医院。
听别人名字,没什么水准。
真轮到自己身上,确实挠头,方鸿思索了一会,灵光一闪,就借用前世的诗经·周南·桃夭篇的一句: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尽管是一首祝贺新娘出嫁的诗,取其意境,领会内涵。
方鸿左手牵着双生子姐姐,聪儿改名方夭。
右手摸着小脸蛋灵动傲娇的双生子妹妹脑瓜,敏儿改名方蓁[zhēn]。
“咦,为何不叫蓁蓁。”
“叠词难听。”
“可是,可是,我觉得蛮好听呀。”
“免谈。”
“我叫方蓁蓁。”
“不行。”
“我叫方蓁蓁。”
“……”
“我叫方蓁蓁。”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方鸿无奈了。
他没有巧语哄人的经验,尤其这种小丫头,出施府,像黄雀出笼,叽叽喳喳地逛了一圈院落。
很快。
方蓁蓁进了客房,小脸一呆,眼睛眨巴了两下。
她看着破破烂烂的草席。
她心里嗷呜一声,这下惨了呀。
施府丫鬟分等级,分高低,但就算最低一等的丫鬟,用度也不差,春夏有薄薄被子,秋冬有一套棉被……方鸿哥从村镇来到郡县,定是不易,花销很大,没有余钱,她得抽时间,回施府取出床底的私房钱。
这么一想,她又屁颠颠跑到主厢房。
方蓁蓁想要估量床铺尺寸,记在心里,找裁缝铺做一套。
本以为也是草席……
一套天蓝色、用料很考究、精巧细腻的棉被映入眼帘……
‘好嘛。’
‘方鸿哥身为长兄,用度好点,也是也是……呜呜呜,也是对的。’
这时候,院落里,方鸿方夭看着方蓁蓁跑来跑去,蹦蹦跳跳,彷如一匹撒欢儿的小鹿,然后小脸蛋一皱,委屈巴巴地倚在主房门口,往下滑着,坐在门槛。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夭抿嘴一笑,道:“大兄,你后天几层,将来有望武人吗?”
“表面上,我后天三层。”方鸿语气很神秘,意味深长,话里有话,就引起方夭的好奇之心,攥着小手,竖起耳朵,往兄长身边挪动了一点距离。
上半身贴了过去,她又朝着方鸿挪动了少许。
下一刻。
她睁大眼睛,耳畔有点痒,听到方鸿沉声道:“实际上……我比后天三层强一点点。”
方夭一愣,小嘴鼓起,不知道怎么回应。
飞云县,武人多——就算比后天三层高强一点,又能高到哪里去,总归是没有孕育出气血的平民。
若想在郡县定居……
单凭兄长,力有未逮,还需要自己和蓁蓁一起出力才行……
不过,紧挨着兄长,好像很有安全感,身子有点热,耳垂有点烫,彷如置身于暖洋洋日光之中,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凉意。这就是长兄如父,血浓于水,下辈子有了依靠的感觉吧……方夭心里欢喜,又挪动双脚,离方鸿近了一些:“兄长,这小院?”
方鸿道:“我租的,你们喜欢就买下。”
身子一僵,微微侧身,方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郡县的二进小院,往少了说,也得几百两银子。
‘兄长很有钱?’
‘难道,发了笔横财?’
所以才来到郡县,寻找她们,照拂一二。
让她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想通了此间逻辑,她挪蹭两下,又惊喜,又激动,又期盼:“这些年我和敏儿……我和蓁蓁攒了不少私房钱,本想着找个机会,托人回村里,把兄长接来,再请人照料,治一治天生痴愚的病症。”
“而如今,兄长病愈,还托牙人寻我们。”
“真是太好了。”
方夭性子幽静,内向,也不禁转着圈儿,丱发来回摇晃,她抱着方鸿手臂小声叫道:“我和蓁蓁这些年攒了上百两银子,大兄呢,几百两?”
方鸿:“一万多一点。”
两个丫头,一看就是见识少。
个子矮小,胆子也小。
无论怎么亲密,真实身份不能够暴露,上辈子青山医院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方鸿叮嘱:“古人言,闷声发财做大事……等我稳到郡县之中无敌手,方可轻松一下,比如逛逛柳月阁之类的地方。”
呃,我什么都听不见……方夭的白嫩鼻翼微微一颤,反应了过来,万两多点的银子?
府内,掌管一应事宜的大管家也没有这份家底!
估计是为了体面,随口报个数,免得被看轻……方夭岔开话题:“大兄,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想问问兄长的人生规划。
在大乾,不是武人,二十岁左右就该娶妻成家了。
“你们放心,我深谋远虑,最擅长制定计划。”方鸿没有提起斩妖大业,只挑了一些难度不高的打算:例如考取个功名,在府城买个四进院子,买些淬体丹,气血丹,给两个丫头当糖豆吃。
方夭脸蛋儿发白,小手一抬,扶住额头。
完啦……
大兄不是撑体面……
像是癔症,臆想,难道是天生痴愚的残留影响?
方夭咬了咬下唇,道:“我们每天一颗淬体丹要三十两银子呢。”
淬体丹这么昂贵。
气血丹,更是奢侈,一颗一百两银子。
“三十两?”
方鸿皱眉,掐着手指,似乎在盘算什么东西。
“大兄。”方夭咬着唇,眼巴巴抓住方鸿胳膊。
看来还有得救呀。
病的没那么严重。
方鸿笑道:“掐指一算,家里存款够你们吃上几千天。”
“这……大兄真是大手笔,容我缓一缓。”方夭扶了扶额头,宛若黑玉石一般的眸子失去明亮,脚步都有些虚浮,东倒西歪,跌跌撞撞,扶着主房的门框,缓缓坐在门槛上。
她坐这边。
方蓁蓁坐在那边。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就有点同病相怜,患难与共的意思。
至于回府,弃之而去的念头,想都没想过。
当年,要不是迫不得己,无亲朋好友照拂,快要活生生饿死,她们也不会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