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方蓁蓁

“你是妹妹。”

他看向右边丫头,五官标致,眉眼灵气,鼻子一皱,透露着一丝狡黠与傲娇之色。

换成旁人,很难分清楚。

经过先天元气的洗礼,儿时记忆很清晰,方鸿能够认出来。

“大兄。”立于左边、捏衣角的丫头小声说道:“我隐隐听见,你在养生斋做事。”

养生斋,有名的书肆,她也曾经听闻过。

右边的妹妹,小脸蛋傲娇,忧心忡忡地叫道:“方鸿哥,我们刚认亲就要痛失兄长啦?”

“放心,养生斋之内,抄书人才会短寿,有生命危险,而我……”方鸿是个长寿的抄书人,没什么好讲的。

当务之急,是给双生子妹妹取个名字。

不过……

方鸿文化不高……前世毕了业就开始到处寻妖,后来进医院。

听别人名字,没什么水准。

真轮到自己身上,确实挠头,方鸿思索了一会,灵光一闪,就借用前世的诗经·周南·桃夭篇的一句: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尽管是一首祝贺新娘出嫁的诗,取其意境,领会内涵。

方鸿左手牵着双生子姐姐,聪儿改名方夭。

右手摸着小脸蛋灵动傲娇的双生子妹妹脑瓜,敏儿改名方蓁[zhēn]。

“咦,为何不叫蓁蓁。”

“叠词难听。”

“可是,可是,我觉得蛮好听呀。”

“免谈。”

“我叫方蓁蓁。”

“不行。”

“我叫方蓁蓁。”

“……”

“我叫方蓁蓁。”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方鸿无奈了。

他没有巧语哄人的经验,尤其这种小丫头,出施府,像黄雀出笼,叽叽喳喳地逛了一圈院落。

很快。

方蓁蓁进了客房,小脸一呆,眼睛眨巴了两下。

她看着破破烂烂的草席。

她心里嗷呜一声,这下惨了呀。

施府丫鬟分等级,分高低,但就算最低一等的丫鬟,用度也不差,春夏有薄薄被子,秋冬有一套棉被……方鸿哥从村镇来到郡县,定是不易,花销很大,没有余钱,她得抽时间,回施府取出床底的私房钱。

这么一想,她又屁颠颠跑到主厢房。

方蓁蓁想要估量床铺尺寸,记在心里,找裁缝铺做一套。

本以为也是草席……

一套天蓝色、用料很考究、精巧细腻的棉被映入眼帘……

‘好嘛。’

‘方鸿哥身为长兄,用度好点,也是也是……呜呜呜,也是对的。’

这时候,院落里,方鸿方夭看着方蓁蓁跑来跑去,蹦蹦跳跳,彷如一匹撒欢儿的小鹿,然后小脸蛋一皱,委屈巴巴地倚在主房门口,往下滑着,坐在门槛。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夭抿嘴一笑,道:“大兄,你后天几层,将来有望武人吗?”

“表面上,我后天三层。”方鸿语气很神秘,意味深长,话里有话,就引起方夭的好奇之心,攥着小手,竖起耳朵,往兄长身边挪动了一点距离。

上半身贴了过去,她又朝着方鸿挪动了少许。

下一刻。

她睁大眼睛,耳畔有点痒,听到方鸿沉声道:“实际上……我比后天三层强一点点。”

方夭一愣,小嘴鼓起,不知道怎么回应。

飞云县,武人多——就算比后天三层高强一点,又能高到哪里去,总归是没有孕育出气血的平民。

若想在郡县定居……

单凭兄长,力有未逮,还需要自己和蓁蓁一起出力才行……

不过,紧挨着兄长,好像很有安全感,身子有点热,耳垂有点烫,彷如置身于暖洋洋日光之中,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凉意。这就是长兄如父,血浓于水,下辈子有了依靠的感觉吧……方夭心里欢喜,又挪动双脚,离方鸿近了一些:“兄长,这小院?”

方鸿道:“我租的,你们喜欢就买下。”

身子一僵,微微侧身,方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郡县的二进小院,往少了说,也得几百两银子。

‘兄长很有钱?’

‘难道,发了笔横财?’

所以才来到郡县,寻找她们,照拂一二。

让她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想通了此间逻辑,她挪蹭两下,又惊喜,又激动,又期盼:“这些年我和敏儿……我和蓁蓁攒了不少私房钱,本想着找个机会,托人回村里,把兄长接来,再请人照料,治一治天生痴愚的病症。”

“而如今,兄长病愈,还托牙人寻我们。”

“真是太好了。”

方夭性子幽静,内向,也不禁转着圈儿,丱发来回摇晃,她抱着方鸿手臂小声叫道:“我和蓁蓁这些年攒了上百两银子,大兄呢,几百两?”

方鸿:“一万多一点。”

两个丫头,一看就是见识少。

个子矮小,胆子也小。

无论怎么亲密,真实身份不能够暴露,上辈子青山医院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方鸿叮嘱:“古人言,闷声发财做大事……等我稳到郡县之中无敌手,方可轻松一下,比如逛逛柳月阁之类的地方。”

呃,我什么都听不见……方夭的白嫩鼻翼微微一颤,反应了过来,万两多点的银子?

府内,掌管一应事宜的大管家也没有这份家底!

估计是为了体面,随口报个数,免得被看轻……方夭岔开话题:“大兄,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想问问兄长的人生规划。

在大乾,不是武人,二十岁左右就该娶妻成家了。

“你们放心,我深谋远虑,最擅长制定计划。”方鸿没有提起斩妖大业,只挑了一些难度不高的打算:例如考取个功名,在府城买个四进院子,买些淬体丹,气血丹,给两个丫头当糖豆吃。

方夭脸蛋儿发白,小手一抬,扶住额头。

完啦……

大兄不是撑体面……

像是癔症,臆想,难道是天生痴愚的残留影响?

方夭咬了咬下唇,道:“我们每天一颗淬体丹要三十两银子呢。”

淬体丹这么昂贵。

气血丹,更是奢侈,一颗一百两银子。

“三十两?”

方鸿皱眉,掐着手指,似乎在盘算什么东西。

“大兄。”方夭咬着唇,眼巴巴抓住方鸿胳膊。

看来还有得救呀。

病的没那么严重。

方鸿笑道:“掐指一算,家里存款够你们吃上几千天。”

“这……大兄真是大手笔,容我缓一缓。”方夭扶了扶额头,宛若黑玉石一般的眸子失去明亮,脚步都有些虚浮,东倒西歪,跌跌撞撞,扶着主房的门框,缓缓坐在门槛上。

她坐这边。

方蓁蓁坐在那边。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就有点同病相怜,患难与共的意思。

至于回府,弃之而去的念头,想都没想过。

当年,要不是迫不得己,无亲朋好友照拂,快要活生生饿死,她们也不会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