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二十丈约有六十米,武道秀才都可以一步跨越。
更何况先天境界?
太近了。
二十丈距离,几乎是面对面。
磅礴妖风与妖光来临之际,这头形似白鹅的大妖俯首,那尖喙快如闪电的啄向方鸿,更是抬起翅膀,竖立起来,猛地扇落。
妖风!妖光!啄击!拍打!
一瞬间,它用了全力,不敢有任何小觑。
一重重杀伐攻击,不容闪躲,不容逃脱。
即使是先天初境,面对这么狂暴的攻势也要退避。
“不够,不够!”
方鸿闭气,不退反进,整个人闯进了妖风之中,一巴掌打散妖光,一头撞歪它尖喙啄击,一记东天门迎向它扇落下来的洁白翅膀。
宏大力爆发。
紫金色光流绽放。
嗡!
两者碰撞之处,气浪滔滔,音爆滚滚,裹挟着砂砾尘埃,向四周蔓延而去,宛若一圈圈不断扩张的圆圈。
咔!
惊天动地的脆响。
形似白鹅的先天大妖的翅膀被打得折断,方鸿不给它反应机会,又是一记东天门按在它尖喙,尖喙上裂纹滋生,似乎要寸寸崩裂。
“咯咯!”
它发出一声惨叫,扑腾翅膀,向后倒飞。
“给爷死!!”
方鸿面色漠然,心底却有一团火熊熊燃烧……张大田已经死了,已经落棺安葬了,为何还要来打扰?侮辱亵渎长者遗体是大仇,更何况张大田这样的人。
放弃重修武道。
奉献一生心血。
只为了虚无缥缈的印刷术,文字传承,所谓使命。
到头来。
死了也不得安生。
方鸿不知道苍禺妖国从哪里得知张大田,又为什么欲要抓走张大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或许就因为张大田开创出了印刷术?
水低流……
山屹立……
人求上进没有错。
张大田死后引来一桩桩麻烦,方鸿不在意。
哪怕天大的麻烦!
方鸿全接了!
哗
方鸿身形一晃,撞碎妖风妖光,如同紫金色流星划破长夜,驾临到白鹅大妖的头顶,第三记东天门凿了下去。
另外的三头先天大妖张嘴吐出三束妖光,穿透一切,直抵面门。
方鸿抽身而退,掌心微微一扭,东天门第一式开门见山掠过了白鹅大妖的头冠边儿。
仅仅擦个边。
像是一座小山擦肩而过。
轰隆一声,正在倒飞的白鹅大妖只觉得头颅一炸,整个妖身都腾空,后肢向上扬起,头颅朝下坠落,如天旋地转一般摔在地上。
先天大妖坠地。
宛若小型地震。
墓园震动,坟头倒塌,一重重烟尘气浪扩散而出。
……
下一刻。
方鸿脚尖点爆了低空气流,拉出一长串残影,尾焰,高速撞击,硬碰硬贴身撞飞三头大妖。
左手一捞,拎起白鹅大妖,朝着远处山崖甩出去。
“冲天一怒寒星落!”
方鸿长啸,横跨长夜,暴射数百丈距离,宛若天上流星落,一头撞向白鹅大妖。
轰!!
另三头大妖合力阻挡。
无比渺小的身影与它们撞击在一起。
夜空点亮,繁星失色,这三头禽类大妖或是啄击,或是羽毛竖立,如同高速切割机,或是口含妖光,厉声嚎叫,一闪而逝的妖光扑面而至。
“你们别急……都得死!”
方鸿眼眸如火炬,一往无前,抬手就是三记东天门。
轰鸣叠加在一起。
三头大妖齐刷刷倒飞而出。
“痛快!”
“取我笔墨来!”方鸿摊开手,空空如也一把抓。
磅礴至极的真气尽皆沸腾了。
流光溢彩。
显化兵戈。
刹那成型。
竟是一支缠绕紫金光线的墨笔,以及表面点缀紫金色的墨台。
……
“笔来!”
方鸿右手持笔。
……
“墨来!”
方鸿左手托墨台。
……
“墓碑!”
方鸿驾临到白鹅大妖头顶,一脚踩下去——它妖身陷入山崖,镶嵌在悬崖之内,欲要挣扎,却毫无反抗之力,整个妖身都被震劲震烂了。
下一刻。
它感到皮毛刺痛,寸寸撕裂,血流如注。
似乎有人持笔,妖躯之上写字,横平竖直,撇捺弯钩,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书写。
又像是作画,描摹,勾勒出万里山河。
“下笔千言焚烈火!“
“字里行间起雷霆!”
“我赐予你……死在笔下……大妖之躯刻碑文!”
方鸿持笔,沾了一下左掌心托着的并无墨水的墨台,继续书写,铁画银钩,笔力五十余万钧。
上书:
永盛六十八年末,冬夜,月明,方鸿诛大妖于此,悼念张氏抄书人。
……
山崖之上。
方鸿写到中途,另三只先天大妖再度来袭,扇起妖风,遮蔽皎月,盖住了茫茫黑夜。
它们疯狂嘶吼了起来。
妖族何等的高贵。
可杀不可辱。
从来只有妖族虐杀人族,没有人胆敢这么侮辱妖族……狂妄!嚣张!当真该死!
“我执笔时,不可打扰。”
方鸿头也不回,抛起墨台,隔空三记东天门。
到如今。
昼夜修习东天门,已经是登堂入室的巅峰境界,甚至隐隐触碰到炉火纯青的高妙之境。
不需要近身接触。
亦有宏大之极的威力。
噹!噹!噹!
三记东天门,点燃了巨量真气。
一瞬间,方鸿与三头先天大妖的中间显化出三记真气凝成的掌印。
这已经不是隔空震劲。
而是……近似于仙家法术范畴的真气结印!
轰!轰!轰!
三头禽类大妖再一次倒飞。
“救它!”
“快把它救出来!”
“区区人族算什么东西……怎么敢的啊啊!”
三头大妖又一次扑杀过来。
噹!
一记东天门显化出掀天揭地的苍茫掌印。
一巴掌统统掀翻,扫荡!
与此同时。
屈辱难言的白鹅大妖拼命挣扎,方鸿开口:“墓碑不需要动。”
唰!
笔锋一扫。
白鹅大妖再也无法动弹。
“很好。”
方鸿面色平静,手腕晃动,拖出幻影。
笔尖篆刻字迹,字如珠玑,工工整整。
一笔一划,一横一竖,一字一句烙印在大妖之躯。
长夜。
月圆。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方鸿沉浸其中,静谧闲适悠远,似回到养生斋的抄书日子:
……
长桌对面张大田拎着酒壶,喝着小酒。
一头白发乱糟糟,干枯凌乱,不修边幅。
只需要轻轻一抓,头屑纷飞,如同雪花。
这个老头子时不时瞄着方鸿。
像是在暗中观察。
……
长桌侧边。
老婆婆裹着好几层布衣,怀里揣一条死鱼。
她眯起眼睛,辨认字迹,核查书册。
忽地抬头看过来。
那褶皱脸庞露出和蔼的笑意,又慈祥,又亲切……她目光感激,把摸鱼当成赖以生存命根子。
……
后堂,窗边,侍女们咬耳朵,说着悄悄话。
……
芃儿端来一盏热茶,茶杯破旧,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
掌柜一脸呆滞,三番五次的询问不涨工资,增加工作量,否则就辞职,是不是在开玩笑?
……
曾经一起共事的抄书人……只求柳月阁潇洒一回,住上三天三夜的邋遢青年……几十年不剪指甲的中年男人……老父卧床病重,似乎有大起大落的悲惨经历,白发人送白发人的白发少年……脏兮兮,皮包骨,脸上带伤的少女,迄今也不知,她有着怎样的苦衷缘由,为何要拿命抄书。
……
一幕幕画面回溯,浮光掠影,闪过眼帘。
紧接着全部碎裂,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方鸿轻叹一口气,持笔镌刻,顷刻收工。
唰唰!唰唰!
一道道真气盘旋,纵横交错,织成罗网,将白鹅大妖摆正,矗立在山崖峭壁之上。
如雕塑。
如巨碑。
洁白无瑕的妖身表面刻着一行行蓝色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