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心中正无限感慨的张本,在听到朱瞻基的询问后,那立场也是瞬间便清晰了。
“殿下放心,微臣在扬州府深耕近二十年,对城中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此番殿下前来不需多虑,只要能坐镇于扬州城中,朝廷下发的度田新政,微臣便有十足的把握贯彻到底!”
张本当即便在朱瞻基的面前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当然,他之所以如此,也不完全是因为刚刚朱瞻基的那番话。
这番话只是刺激他有了决断的导火索。
真正的原因还是这次朝廷对你郭济的封赏。
一个度田令的推行,便让一位不过做了三四年镇江府知府的官员一举晋升到了正三品!
等于是从地方一府之官,一步便迈入了那朝堂之上。
这份奖励,天下官员哪个不是羡慕到了骨子里。
一心想在仕途上有所精进的张本,原本还有些犹豫,可在听到朱瞻基之前的那番话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皇上赏识,与太子乃故交,如果能够搭上长孙殿下这条大船
既然有了决断,那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还不如这个时候便直接表示忠心,或许会更让长孙欢喜。
张本的这一番话说完,倒是让一旁的朱瞻基愣住了。
连有十足把握贯彻到底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样的话在官场当中可是不多见的,毕竟这就等于在他的面前立了军令状。
“张大人,此话当真?”
张本没有丝毫犹豫,道:“殿下尽管放心,为报皇上太子天恩,微臣定竭尽全力,此番新政不贯彻到底,微臣誓不罢休!”
“好!有张大人此言,我就安心了。”
知晓张本才能的朱瞻基,明白对方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
“张大人此番尽管去做,本殿下便在这扬州城内等着张大人的好消息!”
“微臣领命!”
扬州城内。
瞧着为自己早已提前准备好的大院,朱瞻基顿时一笑。
这张本怕是就在等自己的到来吧?
一如在那镇江府中一般,朱瞻基再次谢绝了任何人的宴请,哪怕是那张本为他准备的宴席,也被朱瞻基给推脱了。
理由便是,这一顿等到功成之日庆功之用。
在朱瞻基辞别众人后,整个大院里就只剩下了他朱瞻基和胡善祥二人。
当然,还有一些专门过来伺候生活起居的丫鬟下人。
至于这次他们来时的一行人,则全部与那郭济一同朝着府衙去了。
既然那张本说了,要他不用多费心,他朱瞻基自然不会去没事找事。
只是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朱瞻基还真没有想到,一时之间难免有些好笑的感觉。
这到了最后,自己反倒是最闲的一个人。
这一点,不仅是朱瞻基自己发现了,就连一旁的胡善祥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疑惑的问道:“殿下,这次你怎么不去与那些大人们商议要事啊?”
朱瞻基笑着回道:“张大人的才能不同凡响,想来这次是用不上我了”
听到这话,那胡善祥还煞有其事的说道:“倒也是,毕竟是太子爷的好友,还被皇上亲自夸奖过,想来这位张大人定有什么不同凡响的本事。”
可当胡善祥这话说出来后,朱瞻基却是大笑了起来。
见此,胡善祥忙问道:“殿下,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朱瞻基笑着解释道:“那张本是我爹好友不假,但也是十多年的事情了,至于皇上,却从未提起过那张本。”
闻言,胡善祥顿时一愣:“那刚刚在那码头时”
瞧着胡善祥疑惑不解的模样,朱瞻基笑道:“那些都是我胡说的,人嘛,总是喜欢听这些的。”
见朱瞻基如此说,胡善祥却依旧困惑:“殿下可是长孙,又主持这次新政推行,还需要跟那些地方官员们说这些吗?”
胡善祥自幼便在宫里,虽说身处大明朝的权力中心,但有些事情还是不懂的,便解释道:“善祥,你觉得之前我们在镇江府时能够那么顺利的完成度田令,是因为什么?”
胡善祥不明白朱瞻基为何这么问,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殿下杀了那么多人,而且这次本就是朝廷的法令,他们不该遵照行事吗?”
“自然该遵照行事,可我们去的时候只有三个人,你我加一车夫,就算他们顾及我的身份,不敢怎么样,但躲总躲的及吧?随便扯个慌,说什么生病之类的托辞,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那新政又该如何推行?要么就随便弄点账目,说已经完成了度田令,怎么办?”
思考着朱瞻基这话,胡善祥撅着小嘴,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朱瞻基一边与胡善祥朝着大堂走着,一边解释道:“不管是朝廷,还是我这个长孙殿下,想要在地方上做些什么事情,能依靠的都只有那些地方的官员们。除非我们能带着大军,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杀,但那样不跟重新打了个天下一样吗?”
“之前我们在镇江府时,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的将度天令贯彻下去,其实依仗的还是那郭济郭大人。”
“那郭大人当初在京城时曾在我父亲门下,算起来也是我父亲将他提拔到那知府的位置上的。如此一来,那郭济才会心甘情愿的站在我们这边,帮着我们做事。”
胡善祥恍然大悟。
“那殿下之所以刚刚说那些话,是在对那张大人示好喽?”
朱瞻基想了想,还是点头道:“也算是吧,毕竟我们来到这扬州府,就必须要仰仗这些官员们,除非把这些人都全部换掉。”
听完朱瞻基的解释,胡善祥顿时撅着嘴摇了摇头,道:“你们男人之间真复杂”
见这小妮子这么说,朱瞻基顿时在她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说道:“是官场复杂,不是男人复杂!”
胡善祥揉了揉脑袋,鼻子一皱,撅着嘴,很不服气。
“哼,我才不信你的话,才见面就将那张大人哄的团团转,还不知道以后殿下要怎么骗我呢。
。
。”
听着胡善祥的话,朱瞻基顿时便笑起来。
其实他之前与那张本说的那些事情,还真不是胡诌八扯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这些。
这些事情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不管是与老爹之间的交情还是老爷子对那张本清廉的夸赞。
只不过,这些如今都还没发生。
算起来,要是没有这次新政推行的事情,怕是也用不了多久这张本就会被调往京城做那工部左侍郎。
之后就会平步青云,直至到了老爹朱高炽继位后,升任兵部尚书,且兼掌都察院事务。
同时因为这张本的才能不俗,到了历史上他前身那一朝,也是留在身边被任用的能臣。
就当朱瞻基与胡善祥刚刚来到那大堂之中,命丫鬟泡了杯歇息时。
之前刚刚离开的郭济又灰熘熘的回来了。
瞧着那郭济走进来,朱瞻基不由问道:“郭大人,你不是随张大人一同去商议度田令推行的事情了吗?”
面对朱瞻基的询问,郭济脸上却满是尴尬之色。
瞧着朱瞻基一脸的疑惑,郭济还是解释道:“微臣倒是去了,不过张大人好像不太欢迎微臣”
郭济说完这话,朱瞻基在愣了一下后,顿时大笑起来。
虽然他当时并不在场,可琢磨了一下那张本的心思后,朱瞻基哪里还会不明白,那张本是怕郭济这位长孙身边的红人抢了他的功劳。
想到这里,朱瞻基又如何能不笑。
不过,身为上位者,他还真不怕手下的人贪恋权利。
想升官还不好吗。
我带你升官就是。
但是你要能干,干出点成绩来让我瞧瞧。
这样的人容易操控,也好用,不用费什么太多的话。有功劳自己就冲上去了,根本不需要他费心思的去琢磨。
他最怕的就是那种整天无欲无求的人,面对那样的人,他身为上位者如何去激励他,感情吗?
倒也不是不行,可最起码得是一个女人吧。
就当朱瞻基坐在那椅子上大笑之际,一旁的郭济脸上却满是无奈之色。
“行了,既然张大人胸有成竹,便让他去办就是了。你如今是南直隶新政推行总督办,只要结果是好的,你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听着朱瞻基的话,郭济叹了口气:“殿下,倒不是微臣想不明白这些,只是微臣瞧着那张大人如此骄横,怕会出点什么变故。”
然而,对于郭济的担忧,朱瞻基却丝毫不怕。
一是出于对那张本的信任,毕竟是后世做到兵部尚书的人,对其才能还是要给予一些尊重的。
二是这张本主政扬州府仅二十年,还是永乐一朝以清廉闻名之人。
这样的人,不贪财,那对于整个扬州府的权贵而言便没有任何能拿到的把柄。
而以他近二十年在扬州府的根基,真想要推动度田令的贯彻,胜算还是非常之大的。
不过他也理解郭济的担忧,毕竟郭济并不了解这张本,从表面上看,这样一位独断专行的人,似乎还有点不稳当的感觉。
“郭大人放心吧,这位张本张大人,本殿下还是了解一些的。这样,你如今既然是总督办了,那该担忧的便不应该仅仅是这扬州府的事情,你带着手下那些人,还是预备预备整个江南地区度田令的推行问题吧。等扬州府这边的情况稳定后,你们便准备动身。”
见朱瞻基如此说了,那郭济也不好再说什么,躬身对着朱瞻基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
从到了这扬州府便二事不管,只知道到处领略这扬州风光的朱瞻基,又是这一大早上被人给叫醒了。
“殿下,殿下,那张大人还在厅中等候呢,已经候了一刻钟了。”
听着耳边胡善祥的话,朱瞻基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什么一刻钟了?”
闻言,胡善祥再次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听着这话后,朱瞻基揉了揉双眼,疑惑道:“那张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瞻基还以为是自己睡觉给睡忘了。
只听胡善祥解释道:“那张大人很早就来了,说了殿下还在休息后,那张大人就自己说到厅中等候,让殿下好好休息。”
“我怕那张大人等急了,这才叫醒殿下了。”
见是这么回事,朱瞻基便随意的点了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帮我准备洗漱吧。”
说着,便想再次钻进被窝再眯瞪一会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官员们似乎都喜欢上在这大清早的来禀报事情。
虽然已经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可总感觉最近自己总是在睡梦就被人给叫醒。
“殿下!”
胡善祥无奈的喊了一声:“殿下,洗漱的都已经备好了。”
见此,朱瞻基也只能是无奈的从被窝里又爬了出来,起身的同时对那胡善祥说道:“还没嫁过来呢,就开始要当管家婆了。”
被朱瞻基这么一说,那胡善祥却只是浅浅一笑,似乎最近时日里的形影不离,让她已经习惯了朱瞻基这样的打趣方式。